第八章 新春華宴(第3/3頁)

韋膺原本是聽齊王說江哲江隨雲已經歸順大雍,如今也在甘露殿上,所以一時好奇,請齊王引見,他三年前狀元及第,自然是欣喜若狂,可是常常聽人說,若論文章錦繡,還數江南人物,而其中之最就是南楚顯德十六年(大雍武威十七年)丁卯科狀元江哲,此人文才風流,冠絕南楚,一首《月下感懷》天下聞名,一曲《破陣子》迫死蜀王,早被譽為南楚第一才子,只是攻蜀之後似乎臥病不起,外面才漸漸少見他的詩詞,韋膺曾經將能夠收集到的詩詞文章抄錄下來,每每愛不釋手,今日一見江哲,韋膺頓覺名不虛傳,這個比自己大上一兩歲的青年雖然有些清瘦,相貌也不如自己這般俊秀,但那種從容自若、溫和中帶著冷漠的氣質,讓韋膺生出惺惺相惜的情感。

韋膺上前施禮道:“久聞江兄才情冠絕當代,今日一見幸何如之,後進韋膺,見過先生。”

我神情微動,想不到這位丞相公子真的如同外貌一般謙遜,便再次還禮道:“苟活之人,不敢當韋大人之禮,大人既是大雍狀元,才學也自然不凡,若有機緣,哲當向大人請教。”

韋膺喜道:“若江兄肯賜教益,韋膺感激不盡,後日有暇,膺當登門拜訪。”

我們這裏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謙讓,李顯可聽得不耐煩,他原本想文人相輕,若是韋膺過來,不免會諷刺江哲幾句,不料兩人競一見如故,這可不好,他心思靈敏,立刻叫道:“秦青,你過來一下。”

一個青年將軍應聲走了過來,我仔細看去,這位青年將軍相貌和秦彝有些相似,只是肩寬腿長,身材俊偉,不像其父一般儒將風範,他和齊王似乎很熟悉,笑道:“殿下找我什麽事?”

齊王指著我道:“這位就是逼死蜀王的江哲江隨雲,你不是說想見識見識麽?”

秦青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譏諷,突然高聲道:“昔日江大人一曲破陣子迫死蜀王,想是沒有想到今日自己也會屈膝投降吧?”他的聲音很響亮,讓甘露殿突然沉默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過來。

石彧和韋膺的臉色都變了,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也無法出言相助,我卻神色從容,朗聲道:“蜀王失國喪邦,以死相殉也是應當,哲雖做歌相送,也是蜀王知恥,才成此佳話,南楚國主為陛下愛婿,親切當如父子,我未聽過有父親責罰,兒子自裁的。況且身為臣子,屢進忠言卻遭到貶斥,還會為君王家邦殉死的自古至今只有屈原一人,不說南楚國主尚在,就是國主遇難,哲若以身相殉,則哲於青史上流芳萬古,卻讓後人視我主如楚懷王,乃以君上之辱,而彰臣節,非我所為也,況且若我主為懷王,將軍豈不是視陛下為秦惠王,秦二世而亡,我不知將軍希望大雍傳承幾代呢?”

我這一番話,聽得秦青面色鐵青,韋膺滿面驚嘆,石彧低頭暗笑,李顯眼中卻是又嫉妒又羨慕的神色。我們這邊僵住了,卻有人大聲鼓掌叫好。

眾人應聲望去,卻見李援正在鼓掌叫好,頓時都放下心來,雍王正在皇上身邊,笑道:“秦青,你吃虧了吧,父皇,這位就是南楚第一才子江哲,江哲,還不過來拜見陛下。”

我從容上前行禮,不卑不亢,李援笑道:“好,朕早就聽說你的才名,你能夠棄暗投明,朕甚是喜歡,聽雍王說,你身體不好,總是臥病在床,若非如此,朕還想讓你到中書省做個舍人,代朕草詔呢。”

我淡淡道:“臣幼時體質便十分羸弱,昔日從軍又染了疾病,雖然病愈,但是病根尤在,雍王殿下念臣體弱,留在身邊奉養,這是殿下的恩德,也是臣的榮幸。”

李援更是高興,道:“好,這也是一段佳話,你不可因為秦將軍之言而氣餒,好好的做事,我大雍絕不會虧待四方的賢士。”

我再次拜謝。李援揮手讓我退下,雍王也跟著告辭。雍王拉著我走到秦青身邊,道:“秦將軍,江司馬,你們都是青年俊傑,不可互生嫌隙,就讓本王作主,你們兩人和解吧。”

秦青原本面紅耳赤,見雍王相勸,便趁機下台,向我道歉,我也還禮如儀。

這時有人在我身後笑道:“好啊,總算讓我見到秦兄服軟了。”

我們轉頭看去,卻是一個身穿錦衣的俊美少年,這個少年不過二十二、三歲的年紀,相貌無比清秀俊雅,直如宋玉潘安,更兼身材修長,宛如臨風玉樹,整個人看起來,倒好像是一尊玉人雕像般精致。這人未語先笑,道:“好個南楚才子,真讓我夏侯沅峰佩服。”說罷上前深施一禮,我不卑不亢的還了一禮,微笑不語。

這時幾乎全場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雍王、齊王、韋膺、秦青、夏侯沅峰都是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人物,如今這樣站在一起,頃刻間仿佛甘露殿上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這裏。讓那些大臣矚目的是,站在這些大雍俊傑身邊的江哲,既沒有顯赫的身份,也沒有出眾的相貌,更沒有逼人的氣勢風範,卻是奇跡一般的在他們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痕跡,那是一種仿佛青山綠水一般的存在,不論其他人光芒如何強烈,也掩飾不住那林間清泉一般的從容淡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