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揮灑縛豪英(第4/16頁)

雙方各自倒了一人,余下的紛紛出手。玄難尋思:“這件事中間必有重大蹊蹺,只有先將對方盡數擒住,才免得雙方更有傷亡。”說道:“取禪杖來!”慧鏡轉身端起倚在門邊的禪杖,遞向玄難。那使判官筆的書生飛身撲到,右手判官筆點向慧鏡胸口。玄難左手一掌拍出,手掌未到,掌力已及他後心,那書生應掌而倒。玄難一聲長笑,綽杖在手,橫跨兩步,揮杖便向那使棋盤的人砸去。

那人見來勢威猛,禪杖未到,杖風已將自己周身罩住,當下運勁於臂,雙手挺起棋盤往上硬擋,當的一聲大響,火星四濺。那人只覺手臂酸麻,雙手虎口迸裂。玄難禪杖一舉,連那棋盤一起提了起來。那棋盤磁性極強,往昔專吸敵人兵刃,今日敵強我弱,反給玄難的禪杖吸了去。玄難的禪杖跟著便向那人頭頂砸落。那人叫道:“這一下‘鎮神頭’又兼‘倚蓋’,我可抵擋不了啦!”向前疾竄。

玄難倒曳禪杖,喝道:“書呆子,給我躺下了!”橫杖掃將過去,威勢殊不可當。那書呆子道:“夫子,聖之時者也!風行草偃,伏倒便伏倒,有何不可?”幾句話沒說完,早已伏倒在地。幾名少林僧跳將上去,將他按住。

少林寺達摩院首座果然不同凡響,只一出手,便將對方三名高手打倒。

那使斧頭的雙鬥包不同和風波惡,左支右絀,堪堪要敗。那使棋盤的人道:“罷了,罷了!六弟,咱們中局認輸,這局棋不必再下了。大和尚,我只問你,我們五弟到底犯了你們什麽,你們要將他害死?”玄難道:“焉有此事……”

話未說完,忽聽得錚錚兩聲琴響,遠遠的傳了過來。這兩下琴音一傳入耳鼓,眾人登時一顆心劇烈的跳了兩下。玄難一愕之際,只聽得那琴聲又錚錚的響了兩下。這時琴聲更近,各人心跳更是厲害。風波惡只覺心中一陣煩惡,右手一松,當的一聲,單刀掉在地下。若不是包不同急忙出掌相護,敵人一斧砍來,已劈中他的肩頭。那書呆子叫道:“大哥快來,大哥快來!乖乖不得了!你怎麽慢吞吞的還彈什麽鬼琴?子曰:‘君命召,不俟駕行矣!’”

琴聲連響,一個老者大袖飄飄,緩步走了出來,高額凸顙,容貌奇古,笑眯眯的臉色極為和藹,手中抱著一具瑤琴。

那書呆子等一夥人齊叫:“大哥!”那人走近前來,向玄難抱拳道:“是哪一位少林高僧在此?小老兒多有失禮。”玄難合十道:“老衲玄難。”那人道:“呵呵,是玄難師兄。貴派的玄苦大師,是大師父的師兄弟罷?小老兒曾與他有數面之緣,相談極是投機,他近來身子想必清健。”玄難黯然道:“玄苦師兄不幸遭逆徒暗算,已圓寂歸西。”

那人木然半晌,突然間向上一躍,高達丈余,身子尚未落地,只聽得半空中他已大放悲聲,哭了起來。玄難和公冶乾等都吃了一驚,沒想到此人這麽一大把年紀,哭泣起來卻如小孩一般。他雙足一著地,立即坐倒,用力拉扯胡子,兩只腳的腳跟如擂鼓般不住擊打地面。哭道:“玄苦,你怎麽不知會我一聲,就此死了?這不是豈有此理麽?我這一曲《梵音普安奏》,許多人聽過都不懂其中道理,你卻說此曲之中,大含禪意,聽了一遍,又是一遍。你這個玄難師弟,未必有你這麽悟性,我若彈給他聽,多半是要對牛彈琴、牛不入耳了!唉!唉!我好命苦啊!”

玄難初時聽他痛哭,心想他是個至性的人,悲傷玄苦師兄之死,忍不住大慟,但越聽越不對,原來他是哀悼世上少了個知音人,哭到後來,竟說對自己彈琴乃是“對牛彈琴”。他是有德高僧,也不生氣,只微微一笑,心道:“這群人個個瘋瘋顛顛。這人的性子脾氣,與他的一批把弟臭味相投,這真叫做物以類聚了。”

只聽那人又哭道:“玄苦啊玄苦,我為了報答知己,苦心孤詣的又替你創了一首新曲,叫做《一葦吟》,頌揚你們少林寺始祖達摩老祖一葦渡江的偉績,你怎麽也不聽了?”忽然轉頭向玄難道:“玄苦師兄的墳墓在哪裏?你快快帶我去,快,快,越快越好。我到他墳上彈奏這首新曲,說不定能令他聽得心曠神怡,活了轉來。”

玄難道:“施主不可胡言亂語,我師兄圓寂之後,早就火化成灰了。”

那人一呆,忽地躍起,說道:“那很好,你將他的骨灰給我,我用牛皮膠把他骨灰調開了,黏在我瑤琴之下,從此每彈一曲,他都能聽見。你說妙是不妙?哈哈,哈哈,我這主意可好?”他越說越高興,不由得拍手大笑,驀地見那美婦人倒在一旁,驚道:“咦,七妹,怎麽了?是誰傷了你?”

玄難道:“這中間有點誤會,咱們正待分說明白。”那人道:“什麽誤會?是誰誤會了?總而言之,傷害七妹的就不是好人。啊喲,八弟也受了傷,傷害八弟的也不是好人。哪幾個不是好人?自己報上名來,自報公議,這可沒得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