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赤手屠熊搏虎(第2/10頁)

當下招呼店主進來,命他持銀兩去買酒買肉,自己繼續以內力保住阿紫的性命。

到第四日早上,實在支持不住了,只得雙手各握阿紫一只手掌,將她摟在懷裏,靠在自己胸前,將內力從她掌心傳將過去,過不多時,雙目再也睜不開來,迷迷糊糊的終於合眼睡著了。但總是掛念著阿紫的生死,睡不了片刻,便又驚醒,幸好他入睡之後,真氣一般的流動,只要手掌不與阿紫的手掌相離,她氣息便不斷絕。

這般又過了兩天,眼見阿紫一口氣雖得勉強吊住,傷勢卻沒半點好轉之象,如此困居於這家小客店中,如何了局?阿紫偶爾睜開眼來,目光迷茫無神,顯然仍是人事不知,更是一句話也不會說。蕭峰苦思無策,心想:“只得抱了她上路,到道上碰碰運氣,在這小客店中苦耽下去,終究不是法子。”

當下左手抱了阿紫,右手拿了她的衣囊塞在懷中,見到桌上那木鼎,尋思:“這等害人的物事,打碎了罷!”待要一掌擊出,轉念又想:“阿紫千辛萬苦的盜得此物。眼看她的傷是好不了啦。臨死之時回光返照,會有片刻時分的神智清醒,定會問起此鼎,那時我取出來給她瞧上一瞧,讓她安心而死,勝於抱恨而終。”

於是伸手取過木鼎,鼎一入手,便覺內中有物蠕蠕而動,他好生奇怪,凝神一看,只見鼎側有五個銅錢大的圓孔,木鼎齊頸處有一道細縫,似乎分為兩截。他以小指與無名指挾住鼎身,以大拇指與中指挾住上半截木鼎向左一旋,果然可以轉動。轉了幾轉,旋開鼎蓋,向鼎中瞧去,不禁又是驚奇,又有些惡心,原來鼎中有兩只毒蟲正在互相咬嚙,一只是蠍子,另一只是蜈蚣,翻翻滾滾,鬥得著實厲害。

數日前將木鼎放到桌上時,鼎內顯然並無毒蟲,這蜈蚣與蠍子自是不久之前才爬入鼎中的。蕭峰料知這是星宿派收集毒蟲毒物的古怪法門,將木鼎一側,把蜈蚣和蠍子倒在地下,一腳踏死,然後旋上鼎蓋,包入衣囊。結算了店帳,抱著阿紫,沖風冒雪的向北行走。

他與中原豪傑結仇已深,卻又不願改裝易容,這一路向北,越行越近大宋京城汴梁,非與中上武林人物相遇不可,一來不願再結怨殺人,二來這般抱著阿紫,與人動手著實不便,是以避開了大路,盡揀荒僻的山野行走。這般奔行數百裏,居然平安無事。

這一日來到一個大市鎮,見一家藥材店外掛著“世傳儒醫王通治贈診”的木牌,尋思:“小地方也不會有什麽名醫,但也不妨去請教一下。”於是抱了阿紫,入內求醫。

那儒醫王通治搭搭阿紫的脈息,瞧瞧蕭峰,又搭搭阿紫的脈息,再瞧瞧蕭峰,臉上神色十分古怪,忽然伸出手指,來搭蕭峰的腕脈。

蕭峰怒道:“大夫,是請你看我妹子的病,不是在下自己求醫。”王通治搖了搖頭,說道:“我瞧你有病,神智不清,心神顛倒錯亂,要好好治一治。”蕭峰道:“我有什麽神智不清?”王通治道:“這位姑娘脈息已停,早就死了,只不過身子尚未僵硬而已。你抱著她來看什麽醫生?不是心神錯亂麽?老兄,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可太過傷心,還是抱著令妹的屍體,急速埋葬,這叫做入土為安。”

蕭峰哭笑不得,但想這醫生的話也非無理,阿紫其實早已死了,全仗自己的真氣維系著她的一線生機,尋常醫生如何懂得?他站起身來,轉身出門。

只見一個管家打扮的人匆匆奔進藥店,叫道:“快,快,要最好的老山人參。我家老太爺忽然中風,要斷氣了,要人參吊一吊性命。”藥店掌櫃忙道:“是,是!有上好的老山人參。”

蕭峰聽了“老山人參,吊一吊性命”這話,登時想起,一個人病重將要斷氣之時,如果喂他幾口濃濃的參湯,往往便可吊住氣息,多活得一時三刻,說幾句遺言,這情形他本也知道,只是沒想到可以用在阿紫身上。但見那掌櫃取出一只紅木匣子,珍而重之的推開匣蓋,現出三枝手指粗細的人參來。蕭峰曾聽人說過,人參越粗大越好,表皮上皺紋愈多愈深,便愈名貴,如果形如人身,頭手足俱全,那便是年深月久的極品了。這三枝人參看來也只尋常之物,並沒什麽了不起。那管家揀了一枝,匆匆走了。

蕭峰取出一錠金子,將余下的兩枝都買了。藥店中原有代客煎藥之具,當即熬成參湯,慢慢喂給阿紫喝了幾口。她這一次居然並不吐出。又喂她喝了幾口後,蕭峰察覺到她脈搏跳動略有增強,呼吸似也順暢了些,不由得心中一喜。

那儒醫生王通治在一旁瞧著,卻連連搖頭,說道:“老兄,人參得來不易,糟蹋了甚是可惜。人參又不是靈芝仙草,如果連死人也救得活,有錢之人就永遠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