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雙眸粲粲如星(第4/14頁)

阿朱見少女活潑天真,笑道:“你才長得俊呢,我更加喜歡你。”阿朱久在姑蘇,這時說的是中州官話,語音柔媚,可也不甚準確。

那漁人本要發怒,見是這樣一個活潑可愛的少女,滿腔怒氣登時消了,說道:“這位姑娘頑皮得緊。這打斷魚絲的功夫,卻也了得。”

那少女道:“釣魚有什麽好玩?氣悶死了。你想吃魚,用這釣杆來刺魚不更好些麽?”說著從漁人手中接過釣杆,隨手往水中一刺,釣杆尖端刺入一尾白魚的魚腹,提起來時,那魚兀自翻騰扭動,傷口中的鮮血一點點的落在碧水之上,紅綠相映,鮮艷好看,但彩麗之中卻著實也顯得殘忍。

蕭峰見她隨手這麽一刺,右手先向左略偏,劃了個小小弧形,再從右方向下刺出,手法頗為巧妙,姿勢固然美觀,但用以臨敵攻防,畢竟是慢了一步,實猜不出是哪一家哪一派的武功。

那少女手起杆落,接連刺了六尾青魚白魚,在魚杆上串成一串,隨便又是一抖,將那些魚兒都拋入湖中。那漁人臉有不豫之色,說道:“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行事恁地狠毒。你要捉魚,那也罷了,刺死了魚卻又不吃,無端殺生,是何道理?”

那少女拍手笑道:“我便是喜歡無端殺生,你待怎樣?”雙手用力一拗,想拗斷他的釣杆,不料這釣杆甚是牢固堅韌,那少女竟然拗不斷。那漁人冷笑道:“你想拗斷我的釣杆,卻也沒這麽容易。”那少女向漁人背後一指,道:“誰來了啊?”

那漁人回頭一看,不見有人,知道上當,急忙轉過頭來,已然遲了一步,只見他的釣杆已飛出數十丈外,嗤的一聲響,插入湖心,登時無影無蹤。那漁人大怒,喝道:“哪裏來的野丫頭?”伸手便往她肩頭抓落。

那少女笑道:“救命!救命!”躲向蕭峰背後。那漁人閃身來捉,身法甚是矯捷。蕭峰一瞥眼間,見那少女手中多了件物事。似是一塊透明的布匹,若有若無,不知是什麽東西。那漁人向她撲去,不知怎的,突然間腳下一滑,撲地倒了,跟著身子便變成了一團。蕭峰這才看清楚,那少女手中所持的,是一張以極細絲線結成的魚網。絲線細如頭發,質地又是透明,但堅韌異常,又且遇物即縮,那漁人身入網中,越是掙紮,漁網纏得越緊,片刻之間,就成為一只大粽子般,給纏得難以動彈。

那漁人厲聲大罵:“小丫頭,你弄什麽鬼花樣,以這般妖法邪術來算計我。”

蕭峰暗暗駭異,知那少女並非行使妖法邪術,但這張漁網卻確是頗有妖氣。

這漁人不住口的大罵。那少女笑道:“你再罵一句,我就打你屁股了。”那漁人一怔,便即住口,滿臉脹得通紅。

便在此時,湖西有人遠遠說道:“褚兄弟,什麽事啊?”湖畔小徑上一人快步走來。蕭峰望見這人一張國字臉,四十來歲、五十歲不到年紀,形貌威武,但輕袍緩帶,裝束卻頗瀟灑。

這人走近身來,見到那漁人被縛,很是訝異,問道:“怎麽了?”那漁人道:“這小姑娘使妖法……”那中年人轉頭向阿朱瞧去。那少女笑道:“不是她,是我!”那中年人哦的一聲,彎腰一抄,將那漁人龐大的身軀托在手中,伸手去拉漁網。豈知網線質地甚怪,他越用力拉扯,漁網越收得緊,說什麽也解不開。

那少女笑道:“只要他連說三聲‘我服了姑娘啦!’我就放了他。”那中年人道:“你得罪了我褚兄弟,沒什麽好結果的。”那少女笑著道:“是麽?我就是不想要什麽好結果。結果越壞,越是好玩。”

那中年人左手伸出,搭向她肩頭。那少女陡地向後一縮,閃身想避,不料她行動雖快,那中年人更快,手掌跟著一沉,便搭上了她肩頭。

那少女斜肩卸勁,但那中年人這只左掌似乎已牢牢粘在她肩頭。那少女嬌斥:“快放開手!”左手揮拳欲打,但拳頭只打出一尺,臂上無力,便軟軟的垂了下來。她大駭之下,叫道:“你使什麽妖法邪術,快放開我。”中年人微笑道:“你連說三聲‘我服了先生啦’,再解開我兄弟身上的漁網,我就放你。”少女怒道:“你得罪了姑娘,沒什麽好結果的。”中年人微笑道:“結果越壞,越是好玩。”

那少女又使勁掙紮了一下,掙不脫身,反覺全身酸軟,連腳下也沒了力氣,笑道:“不要臉,只會學人家的話。好罷,我就說了。‘我服了先生啦!我服了先生啦!我服了先生啦!’”她說“先生”的“先”字咬音不正,說成“此生”,倒像是說“我服了畜生啦”。那中年人並沒察覺,手掌一擡,離開了她肩頭,說道:“快解開漁網。”

那少女笑道:“這再容易不過了。”走到漁人身邊,俯身去解纏在他身上的漁網,左手在袖底輕輕一揚,一蓬碧綠的閃光,向那中年人激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