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水榭聽香 指點群豪戲(第2/16頁)

阿朱沉吟道:“咱們得親自去瞧瞧,老顧也說不明白。”帶著段譽、王語嫣、阿碧三人從廚房側門出去,經過了一片茉莉花壇,穿過兩扇月洞門,來到花廳之外。離花廳後的門窗尚有數丈,已聽得廳中一陣陣喧嘩之聲。

阿朱悄悄走近,伸指甲挑破窗紙,湊眼向裏張望。但見大廳上燈燭輝煌,可是只照亮了東邊的一面,十八九個粗豪大漢正在放懷暢飲,桌上杯盤狼藉,地下椅子東倒西歪,有幾人索性坐在桌上,有的手中抓著雞腿、豬蹄大嚼。有的揮舞長刀,將盤中一塊塊牛肉用刀尖挑起了往口裏送。

阿朱再往西首望去,初時也不在意,但多瞧得片刻,不由得心中發毛,背上暗生涼意,但見二十余人都身穿白袍,肅然而坐,桌上只點了一根蠟燭,燭光所及不過數尺方圓,照見近處那六七人個個臉上一片木然,既無喜容,亦無怒色,當真有若僵屍,這些人始終不言不動的坐著,若不是有幾人眼珠偶爾轉動,真還道個個都是死人。

阿碧湊近身去,握住阿朱的手,只覺她手掌冷冰冰地,更微微發顫,當下也挑破窗紙向裏張望,她眼光正好和一個蠟黃臉皮之人雙目相對。那人半死不活的向她瞪了一眼,阿碧吃了一驚,不禁“啊”的一聲低呼。

砰砰兩聲,長窗震破,四個人同時躍出,兩個是北方大漢,兩個是川中怪客,齊聲喝問:“是誰?”

阿朱道:“我們捉了幾尾鮮魚,來問老顧要勿要。今朝的蝦兒也是鮮龍活跳的。”她說的是蘇州土白,四條大漢原本不懂,但見四人都作漁人打扮,手中提著的魚蝦不住跳動,不懂也就懂了。一條大漢從阿朱手裏將魚兒搶過去,大聲叫道:“廚子,廚子,拿去做醒酒湯喝。”另一個大漢去接段譽手中的鮮魚。

那兩個四川人見是賣魚的,不再理會,轉身便回入廳中。阿碧當他二人經過身旁時,聞到一陣濃烈的男人體臭,忍不住伸手掩住鼻子。一個四川客一瞥之間見到她衣袖褪下,露出小臂膚白勝雪,嫩滑如脂,疑心大起:“一個中年漁婆,肌膚怎會如此白嫩?”反手一把抓住阿碧,問道:“格老子的,你幾歲?”阿碧吃了一驚,反手甩脫他手掌,說道:“你做啥介?動手動腳的?”她說話聲音嬌柔清脆,這一甩又出手矯捷,那四川客只覺手臂酸麻,一個踉蹌,向外跌了幾步。

這麽一來,底細登時揭穿,廳外的四人同聲喝問,廳中又湧出十余人來,將段譽等團團圍住。一條大漢伸手去扯段譽的胡子,假須應手而落。另一個漢子要抓阿碧,被阿碧斜身反推,跌倒在地。

眾漢子更大聲吵嚷起來:“是奸細,是奸細!”“喬裝假扮的賊子!”“快吊起來拷打!”擁著四人走進廳內,向東首中坐的老者稟報道:“姚寨主,拿到了喬裝的奸細。”

那老者身材魁梧雄偉,一部花白胡子長至胸口,喝道:“哪裏來的奸細?裝得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麽壞事?”

王語嫣道:“扮作老太婆,一點也不好玩,阿朱,我不裝啦。”說著伸手在臉上擦了幾下,泥巴和面粉堆成的滿臉皺紋登時紛紛跌落,眾漢子見到一個中年漁婆突然變成了一個美麗絕倫的少女,無不目瞪口呆,霎時間大廳中鴉雀無聲,坐在西首一眾四川客的目光也都射在她身上。

王語嫣道:“你們都將喬裝去了罷。”向阿碧笑道:“都是你不好,泄漏了機關。”阿朱、阿碧、段譽三人當下各自除去了臉上的化裝。眾人看看王語嫣,又看看阿朱、阿碧,想不到世間竟有這般粉裝玉琢似的姑娘。

隔了好一陣,那魁梧老者才問:“你們是誰?到這裏來幹什麽?”阿朱笑道:“我是這裏主人,竟要旁人問我到這裏來幹什麽,豈不奇怪?你們是誰?到這裏來幹什麽?”那老者點頭道:“嗯,你是這裏的主人,那好極了。你是慕容家的小姐?慕容博是你爹爹罷?”阿朱微笑道:“我只是個丫頭,怎有福氣做老爺的女兒?閣下是誰?到此何事?”那老者聽她自稱是個丫頭,意似不信,沉吟半晌,才道:“你去請主人出來,我方能告知來意。”阿朱道:“我們老主人故世了,少主人出門去了。閣下有何貴幹,就跟我說好啦。閣下的姓名,難道不能示知麽?”那老者道:“嗯,我是雲州秦家寨的姚寨主,姚伯當便是。”阿朱道:“久仰,久仰。”姚伯當笑道:“你一個小小姑娘,久仰我什麽?”

王語嫣道:“雲州秦家寨,最出名的武功是五虎斷門刀,當年秦公望前輩自創這斷門刀六十四招後,後人忘了五招,聽說只有五十九招傳下來。姚寨主,你學會的是幾招?”

姚伯當大吃一驚,沖口而出:“我秦家寨五虎斷門刀原有六十四招,你怎麽知道?”王語嫣道:“書上是這般寫的,那多半不錯罷?缺了的五招是‘白虎跳澗’、‘一嘯風生’、‘剪撲自如’、‘雄霸群山’,那第五招嘛,嗯,是‘伏象勝獅’,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