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談判台上

卻說李四標等一行入城後,便在彭威的香壇落腳。不多時,林小超派人來下帖,請四爺去章香主的地方坐坐,說要為李四爺接風。李四標見帖大怒,林小超無論如何也算是他的晚輩,他來到南昌,林小超不親來迎接拜見,竟邀他去自己手下的地盤相見,實是無禮已極。他雖知此事多半不能談談便解決,卻不願沖突轉劇,遂決定前去赴宴,和林小超談判。

當晚李四標帶了彭威和其親信手下、石磊、李畫眉、趙觀等十多人,來到章萬慶的香壇。一個身穿長袍的中年人迎出門來,笑道:“四爺!甚麽風將您老人家吹來了?快請進,侄兒多年不見您老人家,一直想念得緊。你老一切安好?”

李四標望向他,淡淡地道:“林賢侄你也好。令尊身體康健?”林小超道:“家父精神矍鑠,身體健壯,再好也沒有了。四爺請進。”

趙觀見這林小超約莫四十來歲,相貌堂堂,生得倒是一表人才,心想:“這人看來像個好人,卻鐵定是個笑裏藏刀的混蛋。他明明對四爺毫無敬意,卻要做出這般親熱的模樣。”

林小超請眾人入內,指著一個圓臉漢子道:“四爺,小侄給您老介紹,這位就是辛武壇章萬慶香主,您老見見?”章萬慶趨上來向李四標行禮,叫道:“四爺!”李四標向他看了一眼,只點了點頭。

一行人坐下後,李四標便開門見山,說道:“林賢侄,同是幫中兄弟,事情不要鬧得難看,讓人笑話。這辛武壇主的位子,照理應由德高望重的弟兄接任。彭香主在壇中重信義,得人望,自該繼承壇主之位,咱們不用再爭辯了。”

林小超道:“四爺,這辛武壇主的事情,竟煩勞您老人家親身前來,小侄真是過意不去。但幫中立壇主,向來是以三書為準,章香主依三書繼承壇主,那是再清楚不過的事。”他揮了揮手,一個手下立時走上一步,將一張紙攤在桌上。

張磊將那紙取過,放在李四標面前。趙觀從旁看去,見紙上寫著:“茲令章香主萬慶任本壇壇主繼承人。苗立人謹立於某年月日。”

李四標微微皺眉,正要發話,彭威已叫了起來:“四爺,這一書是假造的!”章萬慶大聲道:“彭香主,你說這話,有何憑據?這一書是苗大哥親手交給我的,他知道你才德不足,沒有立你,你也不用這般惱羞成怒。”

李畫眉忽然插口道:“章香主,閣下一向受苗壇主賞識,這大家是知道的。但小妹有一事不解,想請教章香主。”章萬慶道:“李大小姐請說。”李畫眉道:“請問苗壇主是甚麽時候提拔閣下為香主的?”

章萬慶道:“那是前年的事。”李畫眉道:“是麽?那這一書多半不大可靠了。書上的日期乃是三年之前,那時閣下尚未任香主,苗壇主怎會稱閣下為香主?閣下當時又怎有資格做壇主繼承人?”

章萬慶登時語塞,支吾道:“這個嗎?這一書的日期寫誤了,也是可能的。”李畫眉揚眉說道:“更可能的是,這書根本便是假造的!”章萬慶臉色漲得通紅,說不出話來。

林小超一笑,插口道:“依兄弟猜想,情況大約是這樣的。苗壇主在三年前立繼承人時,手下並沒有適合的人選,定是等到章兄弟升任香主,他才填上章兄弟的姓名。”彭威和李畫眉等聽他強詞奪理,都不禁惱怒。

李四標道:“林賢侄,定立壇主一事何等重大,自不能用一紙不可靠的一書決定。況且這封一書從未曾呈交幫主,並無效用。”林小超臉色微變,笑道:“四爺既不信任這一書,苗壇主急病去世,並未留下一言半語,難道這壇主一職就無法決定了麽?壇中一日不可無主,這麽讓它亂下去,可不是辦法啊。”

李四標道:“一書不存,還有二書、三書。辛武壇只有彭、章兩位香主,這二書此時自然不起作用。依幫中規定,此時自該由三書決定。”

趙觀不知這一書、二書、三書是甚麽東西,低聲向李畫眉詢問,她簡略解釋了。原來青幫中各壇壇主的決定,慣例以前任壇主的意思為主;各壇壇主都須宣告選定的壇主繼承人,經幫主同意,在總壇立案,稱為一書。各壇下的香主也各秘密寫一書,聲明支持或反對此繼承人,呈交總壇,稱為二書。各壇香主大多是壇主提拔的親信,很少會不支持壇主指定的人選,因此這二書多半流於形式,唯有在特殊情況下,繼承之位起了爭議,總壇便能憑著二書得知各香主的意見,有時便會依二書的共識扶立壇主。三書則是壇下所有幫眾的意見,通常只在壇主選定的人太不象樣時,幫眾才會聯合寫三書去總壇抗議,一般這三書並不存在。

卻聽林小超道:“四爺說笑了。這三書難以取得,如何能以之為準?依小侄淺見,咱們幫派中人,一向以武功決定高下。武功不強,便無法讓人心服,也無法統率手下兄弟。小侄看在這一點上,仍舊以為章香主是最適合的人選,只有章香主繼位,辛武壇才能穩定,不致生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