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李大小姐

李畫眉在花園中呆立一陣,才快步走回大廳,定了定神,回想剛才所見所聞,漸漸理出一個頭緒:似乎有人從劉府偷了甚麽事物或抓走了甚麽人,被自己撞見,那老婦因此現身想殺人滅口,另一人卻出聲阻止。她心中驚疑未定,想起當時情景,自己面對那老婦時,手腳忽然不能動彈,險些便傷在那老婦手下。她耳中似乎又響起那聲:“放過她!”她想著那聲音,忽覺雙頰火熱,那是誰的聲音,為甚麽這麽耳熟?

李畫眉鎮定下來,找到師兄,說她頭痛要先回家。張磊道:“我送你回去。”李畫眉道:“不必,我讓轎夫擡回去便是。”便匆匆離去了。

當夜趙觀在劉家玩到四更過後,才醉醺醺地回到江家莊。他走進內廳,便見紫姜和水仙門下的舒菫還候在廳上。丁香上來替他脫下外袍,趙觀醉態全去,冷冷地向紫姜和舒菫望了一眼,問道:“人呢?”紫姜道:“關在後院。小子喝得大醉,半點知覺也沒有。”

趙觀沉聲道:“我讓你們過了半夜再動手,為何才過亥時就出手了?”

紫姜走上一步,說道:“我見汪信雄兒子獨自醉倒在偏廳,附近無人,正是下手的良機,便動手抓了人,未及請示門主,還請恕罪。”趙觀哼了一聲,說道:“亥時人便不見了,怎能確知不會有人尋他?劉家開那麽大的宴會,客人還未散去,後院又怎會無人?你不就被人撞見了麽?”

紫姜翻起一只獨眼,說道:“門主,我本想殺了那小姑娘滅口,你卻為何要我放過了她?”趙觀搖頭道:“那是青幫李四標的獨生女兒,殺不得。她雖撞見你,應當不至於猜到我們的計劃。”

紫姜道:“顏老昔年曾出力回護本門,對本門有大恩。他這回落入仇家手中,免不了送掉老命。咱們綁架了汪信雄的兒子,逼他老子放人,也算報了顏老的恩德。”趙觀冷然道:“這我何嘗不知?恩德自是要報的,但咱們要是因此而泄漏了形跡,大夥幾年來的心血豈不都白費了?這後果你擔得起麽?”紫姜見他聲色俱厲,低頭道:“是。老身知罪。”

趙觀臉色轉和,說道:“我們百花門要在杭州混下去,須得隨時提高警覺,絕不能掉以輕心。紫姜師叔,你身為執法長老,以後行事應更謹慎些。”紫姜躬身應諾。

趙觀在堂中坐下,拿起一碗茶,問舒菫道:“給他爹送信去了沒有?”舒菫道:“送去了。限定他明日中午前放人,不然他兒子便沒命。”趙觀點點頭,說道:“明日姓汪的一放了人,便還他兒子,不用多傷人命,也不用讓顏老知道是誰出手救他。”他打了個呵欠,又道:“你們去歇歇吧,讓人守夜探聽消息,有甚麽變故,隨時來向我報告。”

舒菫和紫姜齊聲道:“是。”趙觀便回臥室休息。

次日晨時,舒菫在趙觀的臥室外報道:“啟稟門主,姓汪的說了,會在午時前放人。”趙觀揉揉眼睛,說道:“他若放了人,咱們傍晚便送他兒子回去。之前不要有任何行動。”舒菫應道:“是。”

過不多時,丁香推門進來,說道:“少爺,有客人要見您,正等在廳上呢。”趙觀仍躺在床上,皺眉道:“甚麽人這麽早來?我還沒睡飽,說我不見。”丁香微笑道:“你不見?我這就去跟李大小姐說。”

趙觀翻身坐起,奇道:“是李大小姐?”丁香回過頭望著他,說道:“怎麽,你不睡了?”趙觀忙道:“好丁香,快來幫我梳頭,我要見,請她在廳上等一下。”丁香輕哼一聲,說道:“在院子裏玩得還不夠麽?這次勾引上人家大小姐了。”趙觀跳下床,上前摟住丁香,在她頰上一吻,笑道:“好姑娘,別吃醋,我總是會一樣疼你。”

丁香掙脫了,拿起梳子替他梳頭,慍道:“我哪裏管得著你的事?若非青竹姊總要我看住你,我才不在乎你跟誰相好呢。”

趙觀從鏡子裏望見她嘟起嘴,笑道:“我跟誰相好,都不會丟下我的親親丁香。”丁香一笑,快手替他梳好了頭,服侍他洗臉換衣,說道:“快去吧,人家等了好一陣了。”

趙觀匆匆來到外廳,卻見李畫眉穿著一身淡黃衣裙,坐在西首椅上,身邊站了一個丫鬟。趙觀連忙向她告罪:“恕罪恕罪,讓李大小姐久候了。”李畫眉微笑道:“江公子昨夜玩到很晚吧?我這麽早來拜訪,擾了江公子的清夢,真是過意不去。”

趙觀道:“不,不。李大小姐肯來舍下小坐,敝莊真是蓬蓽生輝,歡迎得緊。敢問李大小姐有甚麽指教?”

李畫眉站起身向他一福,說道:“昨夜承閣下相救,小女子特來道謝。”

趙觀一呆,心想:“我昨夜抱她出後院,她絕不可能知道是我,多半只是她如此憑空猜想,我不承認便是。”便裝傻道:“李大小姐說甚麽?我救了你?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