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俊貌玉面甘毀傷(第2/16頁)

何太沖劍法雖精,內力卻似和常人相去不遠,劍招上的淩厲威力全然施展不出,只是那番僧的武功實是遜他兩籌,幾次猛攻而前,總是被何太沖以精妙招術反得先機。拆到五十余招後,何太沖喝一聲:“著!”一劍東劈西轉,斜回而前,托的一聲輕響,已戳在那番僧腋下。倘苦他手中持的是尋常利劍,又或內力不失,劍鋒早已透肌而入。

只聽那冷冷的聲音說道:“摩訶巴思退!溫臥兒上!”張無忌向聲音來處看去,見說話之人臉上如同罩著一層黑煙,一部稀稀朗朗的花白胡子,正是玄冥二老之一。他負手而立,雙目半睜半閉,似乎對眼前之事漠不關心。

再向前看,只見一張鋪著錦緞的矮幾之上踏著一雙腳,腳上穿一對鵝黃緞鞋,鞋頭上各綴一顆明珠。張無忌心中一動,眼見這對腳腳掌纖美,踝骨渾圓,依稀認得,正是當日綠柳莊中自己曾經捉過在手的趙敏的雙足。他在武當山和她相見,全以敵人相待,但此時見到了這一對踏在錦凳上的纖足,不知如何,竟然忍不住面紅耳赤,心跳加劇。

但見趙敏的右足輕輕點動,料想她是全神貫注的在看何太沖和溫臥兒比武,約莫一盞茶時分,何太沖叫聲:“著!”趙敏的右足在錦凳上一登,溫臥兒又敗下陣來。只聽那黑臉的玄冥老人說道:“溫臥兒退下,黑林缽夫上。”

張無忌聽到何太沖氣息粗重,想必他連戰二人,已是十分吃力。片刻間劇鬥又起,那黑林缽夫使的是根長大沉重的鐵杖,使開來風聲滿殿,殿上燭火被風勢激得忽明忽暗,燭影猶似天上浮雲,一片片的在趙敏腳上掠過。驀地裏眼前一黑,殿右幾枝紅燭齊為鐵杖鼓起的疾風吹熄,喀的一響,木劍斷折。何太沖一聲長嘆,拋劍在地,這場比拚終於輸了。

玄冥老人道:“鐵琴先生,你降不降?”何太沖昂然道:“我既不降,也不服。我內力若在,這番僧焉是我的對手?”玄冥老人冷冷的道:“斬下他左手無名指,送回塔去。”

張無忌回過頭來,楊逍向他搖了搖手,意思顯然是說:“此刻沖進殿去救人,不免誤了大事。”但聽得殿中斷指、敷藥、止血、裹傷,何太沖甚為硬氣,竟一哼也沒哼。那群黃衣人手執火把,將他送回高塔囚禁。張無忌等縮身在墻角之後,火光下見何太沖臉如白紙,咬牙切齒,神色極是憤怒。

一行人走遠後,忽聽得一個嬌柔清脆的聲音在殿內響起,說道:“鹿杖先生,昆侖派的劍法果真了得,他刺中摩訶巴思那一招,先是左邊這麽一劈,右邊這麽一轉……”張無忌又湊眼去瞧,見說話的正是趙敏。她一邊說,一邊走到殿中,手裏提著一把木劍,照著何太沖的劍法使了起來。番僧摩訶巴思手舞雙刀,跟她喂招。

那黑臉的玄冥老人便是趙敏稱為“鹿杖先生”的鹿杖客,贊道:“主人真是聰明無比,這一招使得分毫不錯。”趙敏練了一次又練一次,每次都是將劍尖戳到摩訶巴思腋下,雖然劍是木劍,但重重一戳,每一次又都戳在同一部位,料必頗為疼痛。摩訶巴思卻聚精會神的跟她喂招,全無半點怨懟或閃避之意。

她練熟了這幾招,又叫溫臥兒出來,再試何太沖如何擊敗他的劍法。張無忌此時已然明白,原來趙敏將各派高手囚禁此處,使藥物抑住各人的內力,逼迫他們投降朝廷。眾人自然不降,便命人逐一與之相鬥,她在旁察看,得以偷學各門各派的精妙招數,用心之毒,計謀之惡,實是令人發指。

跟著趙敏和黑林缽夫喂招,使到最後數招時有些遲疑,問道:“鹿杖先生,是這樣的麽?”鹿杖客沉吟不答,轉頭道:“鶴兄弟,你瞧清楚了沒有?”左首角落裏一個聲音道:“苦大師一定記得更清楚。”趙敏笑道:“苦大師,勞你的駕,請來指點一下。”

只見右首走過來一個長發披肩的頭陀,身材魁偉,滿面橫七豎八的都是刀疤,本來相貌已全不可辨。他頭發作紅棕之色,自非中土人氏。他一言不發,接過趙敏手中木劍,刷刷刷刷數劍,便向黑林缽夫攻去,使的竟是昆侖派劍法。

這個被稱為“苦大師”的苦頭陀模仿何太沖劍招,也是絲毫不用內力,那黑林缽夫卻全力施為,鬥到酣處,他揮杖橫掃,殿右熄後點亮了的紅燭突又齊滅。何太沖在這一招上無可閃避,迫得以木劍硬擋鐵杖,這才折劍落敗,但那苦頭陀的木劍方位陡轉,輕飄飄的削出,猶似輕燕掠過水面、貼著鐵杖削了上去。

黑林缽夫握杖的手指被木劍削中,虎口處穴道酸麻,登時拿捏不住,當的一聲,鐵杖落地,撞得青磚磚屑紛飛。黑林缽夫滿臉通紅,心知這木劍若是換了利劍,自己八根手指早已削斷,躬身道:“拜服,拜服!”俯身拾起鐵杖。苦頭陀雙手托著木劍,交給趙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