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寶刀百煉生玄光(第7/18頁)

哪知觸手僵硬,竟是推之不動,再一探他鼻息,早已沒了呼吸,原來已被點中了死穴。他逐一探察,只見海沙派二十余條大漢均已死於非命,只一人委頓在地,不住喘氣,自是最後那個說話之人,得蒙留下性命。俞岱巖驚疑不定:“天鷹教下毒手之時,竟沒發出絲毫聲息,這門手法好不陰毒怪異。”扶起那沒死的海沙派鹽梟來,問道:“天鷹教是甚麽教派?他們教主是誰?”一連問了幾句,那人只翻白眼,神色癡癡呆呆。俞岱巖一搭他手腕,只覺脈息紊亂,看來性命雖然留下,卻已給人使重手震斷了幾處經脈,成了白癡。

這時他不驚反怒,心想:“何物天鷹派,下手竟這般毒辣殘酷?”但想對方武功甚高,自己孤身一人,實非其敵,該當先趕回武當山請示師父,查明天鷹教的來歷再說。

但見廟中白茫茫一片,猶似堆絮積雪,到處都是毒鹽,心想:“遲早會有不知情由的百姓闖了進來,非遭禍殃不可。毒鹽和屍首收拾為難,不如放一把火燒了這海神廟,以免後患。”當下將那給震斷了經脈之人拉到廟外,回進廟內,只見二十余具屍首僵立殿上,模樣甚是詭異,卻見神台邊一屍俯伏,背上老大一灘血漬。俞岱巖微覺奇怪,抓住那屍體後領,想提起來察看,突然上身向前微微一俯,只覺這人身子重得出奇,但瞧他也只是尋常身材,並非魁梧奇偉之輩,卻何以如此沉重?

提起他身子仔細看時,見他背上長長一條大傷口,伸手到傷口中一探,著手冰涼,掏出一把刀來,那刀沉甸甸的至少有一百來斤重,正是不少人拚了性命爭奪的那把屠龍刀。一凝思間,已知其理:德成臨死時連人帶刀撲將下來,砍入海沙派一名鹽梟的後心。此刀既極沉重,又是鋒銳無比,一跌之下,直沒入體。天鷹教教眾搜索各人身邊時,竟未發覺。

俞岱巖拄刀而立,四顧茫然,尋思:“此刀是否真屬武林至寶,那也難說得很,看起來該算不祥之物,海東青德成和海沙派這許多鹽梟都為它枉送了性命。眼下只有拿去呈給師父,請他老人家發落。”於是拾起地下火把,往神幔上點火,眼見火頭蔓延,便即出廟。

他將屠龍刀拂拭幹凈,在熊熊大火之旁細看。但見那刀烏沉沉的,非金非鐵,不知是何物所制,先前長白三禽鼓起烈火鍛煉,但此刀竟絲毫無損,實是異物,又想:“此刀如此沉重,臨敵交手之時如何施展得開?關王爺神力過人,他的青龍偃月刀也只八十一斤。”將刀包入包袱,向德成的葬身處默祝:“德老丈,我決非貪圖此刀。但此刀乃天下異物,如落入惡人手中,助紂為虐,勢必貽禍人間。我師父一秉至公,他老人家必有妥善處置。”

他將包袱負在背上,邁開步子,向北疾行。不到半個時辰,已至江邊,星月微光照映水面,點點閃閃,宛似滿江繁星,放眼而望,四下裏並無船只。沿江東下,又走一頓飯時分,只見前面燈火閃爍,有艘漁船在離岸數丈之處捕魚。俞岱巖叫道:“打漁的大哥,費心送我過江,當有酬謝。”只是那漁船相距過遠,船上的漁人似乎沒聽見他的叫聲,毫不理睬。俞岱巖吸了一口氣,縱聲而呼,叫聲遠遠傳了出去。

過不多時,只見上流一艘小船順流而下,駛向岸邊,船上艄公叫道:“客官可是要過江麽?”俞岱巖喜道:“正是,相煩艄公大哥方便。”那艄公道:“請上來罷。”俞岱巖縱身上船,船頭登時向下一沉。那艄公吃了一驚,說道:“這般沉重。客官,你帶著甚麽?”俞岱巖笑道:“沒甚麽,是我身子蠢重,開船罷!”

那船張起風帆,順風順水,斜向東北過江,行駛甚速。航出裏許,忽聽遠處雷聲隱隱,轟轟之聲大作。俞岱巖道:“艄公,要下大雨了罷?”那艄公笑道:“這是錢塘江的夜潮,順著潮水一送,轉眼便到對岸,比甚麽都快。”

俞岱巖放眼東望,只見天邊一道白線滾滾而至。潮聲愈來愈響,當真是如千軍萬馬一般。江浪洶湧,遠處一道水墻疾推而前,心想:“天地間竟有如斯壯觀,今日大開眼界,也不枉辛苦一遭。”正瞧之際,只見一艘帆船乘浪沖至,白帆上繪著一只黑色的大鷹,展開雙翅,似乎要迎面撲來。他想起“天鷹教”三字,心下暗自戒備。

突然之間,那艄公猛地躍起,跳入江心,霎時間不見了蹤影。小船無人掌舵,給潮水一沖,登時打起圈子來,俞岱巖忙搶到後梢去把舵,便在此時,那黑鷹帆船砰的一聲,撞正小船。帆船的船頭包以堅鐵,一撞之下,小船船頭登時破了一個大洞,潮水猛湧進來。俞岱巖又驚又怒:“你天鷹教好奸!原來這艄公是你們的人,賺我來此。”眼見小船已不能乘坐,縱身高躍,落向帆船的船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