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殺與禪 第三章 虛敵(第2/6頁)

童靜本來也應該跟他們一起走。但她像中了邪一樣,被釘在原地無法動彈。身體的顫抖更強烈。她在努力壓抑著靈魂裏那股黑暗。

——不行,現在不是時候。

——這些人都需要我。

——同伴都需要我。

童靜感覺自己像身處亂流之中,不斷被不同方向的力量拉扯,結果就只是在原位失控翻滾。

所有人都已經越過她,往河灘沖過去。

不可以。她這樣吿訴自己。不管如何,一定要動。——即使是要放開自己,隨那亂流而動。

她左手狠狠把鬥篷扯下來,右掌振一振「迅蜂劍」,從唇齒之間吐息嘶叫「殺」。

然後童靜就像枷鎖被突然解除,身體變得輕盈,步履如飛地追趕上去!

最先殺進敵叢的荊裂,此時早拋去了船槳,左右手各拔出雁翅刀與「牝奴鏑」鳥首刀,不斷遊走雙刃翻飛,卷起一陣陣血潮!

叛軍陷於一片混亂之中。他們最近雖在寧王府中也有見識過武當派武者的奇技,但畢竟只是旁觀,如今這個披著一頭亂發的奇異男子,刀勢武功顯然絕不在武當高手之下,卻是突襲沖著他們而來,眾人無不震驚,加上久坐並且喝了酒,根本不在作戰狀態,想也沒想過要靠人數圍剿,只有數人及時抄回兵器擋架自保,更多人則四處亂竄奔逃。

馮毅廣也是恐懼莫名,完全忘了指揮,只是不斷借部下掩護逃命,跑往岸邊馬匹的所在。

有的人也顧不得再騎馬,一心只想逃離河灘,徒步向兩端奔跑,但是一走進樹林之間,就遇上虎玲蘭的野太刀與飛虹先生的「奮獅劍」。沒有人能越過他們。

眨眼間這支叛軍哨隊已有超過十人倒地不起。殘余者接著又看見,敵人大軍自南邊的山坡沖殺而來,一眼看去至少也有百人。他們眼中閃出絕望。

但那百余人只走到石灘邊緣就未再進,只是連成一面人墻,不斷用手中刀斧敲打著樹木或石頭,並且發出憤怒的吼叫。

——這是事前「破門六劍」給他們的命令:不必加入戰鬥。一切只交給他們五人。

正當叛軍以為這樣得以喘一口氣時,敵陣裏當先一人卻如箭沖來。那人手上揮著兩團光。

致命的光芒。

叛軍們開始用身體血肉領教青城派劍技,岸邊的馬匹為這廝殺所驚嚇,嘶叫著亂跑。

馮毅廣與一名手下,及時抓住其中兩匹馬的韁繩,他們都是鞍上討生活多年的馬賊,身手了得,雙手抓住一翻身,就先後跨上了馬背!

荊裂與燕橫四柄利刃來回沖殺,很快就令仍站著的叛軍又減少七個人。余下有些拿到兵器的叛軍,這時才看清形勢:站在南邊那大堆人,不過是虛張聲勢的烏合之眾,我們實際上只是被幾個人圍攻!一認定了這點,他們就壯起膽要殺出生路,其中五個人提著刀槍,往那群鄉民中央殺過去!那些武寧鄉民本來沒準備打仗,一見有賊兵反擊殺來,頓時臉色煞白,停下了敲打和呼叫。

那五人見對方如此膽怯,殺意更增。

——殺幾個,再抓幾個當人質,也許就能逃出生天!

然而就在五人將要沖入人叢之前,鄉民之間有個嬌小的身影排眾而出,手裏握著一把前端幼細的劍。

把第一個挺身反抗的人砍倒——這是馬賊出身的這五人每次搶劫的原則。

五人裏最前那一個,雙手提著纓槍,直往童靜沖去,準備振臂猛力把槍尖搠出。

他與童靜正面相對,看清了她的臉。這一眼令他呆住了:他從沒想過,

一張紅潤、秀巧而可愛的臉,可以令人如此心寒。

——簡直不像人……

那提槍的叛軍感到身體有些異常。槍杆自右手掉下來。右膝也突然無力地彎曲。倒地之後鮮血才從他的前臂及大腿傷口噴射。

後面那四人沒看見他是如何中劍,只聽到一種尖銳而奇特的震動聲音。接著他們也逐一承受那看不見的快劍。

「殺光他們。」

童靜沒再去壓制這把聲音。反而是擁抱它。

她的劍也因此完全釋放。

站在後面的百名鄉民,看著這個站在他們前方的玲瓏背影詭異地移動起來,那速度快得他們眼睛也無法捕捉,童靜在他們眼中看似突然從實體化成了虛影。

「迅蜂劍」前尖的震音,教旁邊所有人耳鼓生痛。

四個拿著兵刃的叛軍,連一刀都未劈出,其中兩人頸項與咽喉就已濺血,第三人捂著一只化為血洞的左眼,第四人奔逃,但才剛轉身,背項已被劍尖穿透,直入肺臟,驀然失卻氣力滾倒。

童靜收劍後順勢往橫劃出第五擊,將那眼睛中劍者的性命也結束了。目睹這一切的鄉民全都驚呆。他們一直以為,來殺賊的這五人裏,這個女孩必然最弱,最多只是從旁支持,他們無法置信,這麽嬌柔細小的身軀裏,竟然住著可怕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