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羊與虎 第七章 夜試(第2/5頁)

時棟明亦不怠慢,伸手握著張響遞來的刀柄,霜刃隨著清亮的聲音出鞘。

時棟明這柄大刀,分量雖不及本門長老尹英川那柄驚人,但也有四尺來長,寬闊的刃形霸氣十足。

提著燈籠的侍從走到主人身後,高舉照著衛東琉。這當然給了時棟明不小的優勢:衛東琉全身被那燈火照得清楚,相反在衛東琉那邊看過來,背光的時棟明卻只是一片黑影。

但衛東琉似乎毫不介意,舉劍擺起迎戰架式。

時棟明足腿內扣,腰胯下沉,大刀斜放在腰側,正準備施展八卦門名聞天下的「夜戰老八刀」。

他看著面前這殺氣充盈的奇特劍士,心裏疑問:到底是哪來的人?為什麽要幹這種事情?

不過這些都已不要緊。時棟明知道,眼前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砍掉眼前的敵人,活到明天。

衛東琉擺著架式觀察時棟明。他其實在等待時棟明準備好——他自己既是攔路挑戰的一方,心裏的戰鬥準備比對方充分,而他不想占這種優勢。直至看見時棟明的身姿已經完全投入戰鬥後,衛東琉展露笑容,邁步前進。

——那笑容裏,有一股瘋狂的喜悅。

時棟明密切注視直線沖來的衛東琉。他迎戰雙兵器的敵人經驗不少,深知用雙劍或雙刀者,大多都擁有精細技巧,要戰勝這樣的對手,不可與他巧鬥,尤其自己用的是重型大刀,必然是以靜制動,窺見對方發動的一刻才出手,以質樸豪邁的刀招迎頭壓倒敵人。

然而到了七步之內,衛東琉的沖勢仍未改變,仿佛只是一心一意直線向時棟明撞來!

時棟明從未見過這樣的戰法。

已到五步內。雙方交戰的限界。

衛東琉卻未左右偏移半分。

這瞬間時棟明只有三個選擇:向後退;正面直擊;左側或右側任選一面出刀。

向後退絕不可行——氣勢位置一失,只會被前沖的敵人乘勢雙劍擊殺。

左或右方出刀,任選一邊,都有一半露出大破綻的危險。

於是時棟明急吐氣息,八卦步邁出,帶動腰身肩臂,大刀垂直從頭上斬落衛東琉所在!

刀刃將及衛東琉那叢亂發的剎那,他向左斜方大大踏出一步,身姿低矮如蛇,上身完全躲過頭上八卦大刀斬下的路線,同時雙劍以「武當行劍」之法,從詭異的角度斜斜疾刺,劍刃如電激射,左劍先刺入時棟明右腋窩,右手蛇形劍刃則沒入其右肋數寸!

——衛東琉是將對手的心理也計算在內:時棟明被迫著出招,心中必有些許猶疑考慮,影響刀招的勢道和速度,自己則抓緊這一刻後發先至。這戰法既直接也危險,是兩年前在「遇真宮」戰場上領悟得來的。

那大刀落下余勢未減,本來仍會砍中衛東琉原地發力的右腿,但刺在時棟明腋窩上的古劍,卻令刀勢有所偏移,大刀僅僅砍在衛東琉右腳外半寸的石板地上,發出絕叫似的鳴響。

衛東琉雙劍迅速拔出,鮮血自時棟明傷口噴灑。衛東琉的臉被血花所染,竟因而露出比前更邪異的笑容。

——自從武當之戰裏大開殺戒後,他就迷上了這種刺激。

後面的侍從和張響正驚呆之時,衛東琉已然越過時棟明,帶著那笑容殺來。那侍從還沒來得及看對方一眼,身體和燈籠就一起落在地上;而張響僅僅把手搭上腰刀柄同時,喉嚨也被武當劍招刺穿。

衛東琉臉上帶著三個人的鮮血,回到時棟明跟前。時棟明仰躺著,嘴巴溢出血泡,暴瞪的眼睛借著地上燃燒燈籠那最後一點火光,看著衛東琉奇怪的雙瞳。

衛東琉俯視他一會,喃喃說:

「武當派,天下無敵。」

蛇劍落下,結束了時棟明的生命。

燒毀的燈籠漸漸熄滅。衛東琉暗中摸索屍體,熟練地拿取各人身上錢袋,又把時棟明的大刀拿過,收入刀鞘內,準備藏於那琴袋裏。

正在整理琴袋和收回雙劍的同時,那麥子巷後頭又亮起另一盞燈籠的光芒來。

衛東琉沒有半絲緊張,只是再次提起左右雙劍站立。再多殺幾個路人,對他而言沒有什麽分別;就算殺不光事敗了,逃到另一個城鎮就好——這兩年他都是這樣流浪。

他看見從巷尾走出來的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提著燈籠的,身材高得嚇人。衛東琉覺得這奇特的身形有點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

另一人則被燈火映出一身雪白衣袍,厚厚的似乎是某種毛皮所造,頭上也戴著同樣顏色材質的帽子。

二人腰間都帶著劍。

走到十七、八尺外時,兩人停了下來,跟衛東琉對視。這時衛東琉仔細看那白衣人的樣子。一雙垂著烏黑眼袋的渴睡眼睛最是惹人注目,但令衛東琉印象深刻的不僅是那眼睛,還有他臉上所流露一種強烈又特殊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