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羊與虎 第二章 山螺(第3/6頁)

六人經龍虎關出了湖廣省界,進入廣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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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一年,「破門六劍」都在廣西生活,遊走於北部桂林、柳州等地。

廣西近接南蠻疆域,可謂偏遠之窮山惡水,自古是罪犯流放之地,當地漢人又與異族獞人雜處,養成民風強悍,但凡被貶謫該地的漢人官員,皆視為畏途。

偏偏對「破門六劍」來說,南入桂地卻是如魚進水,甚是適應喜歡,且有重獲自山之感。廣西既與中原朝廷距離遙遠,境內亦無什麽名門大派,京師下達的「禦武令」根本從未傳達至此,當地布政使只對朝廷這舉動略有所聞。由於路途艱困,廠衛勢力亦不願意追捕到這裏,更何況這種地方本來處處滿是刁悍之士,要緝捕也緝捕不來。「破門六劍」身在廣西山區,再無官府或敵對門派制肘威脅,一下子解除了過去沉重的拘束。

同時「破門六劍」也喜歡上了這裏的風土人物。當地人特別是撞族人性情強悍率直,與武人頗是相近,荊裂等人所到之處結交了不少朋友;當地人見這六個形貌奇特、身戴各種兵刃的外來者,亦未大驚小怪,彼此坦誠相交。

當地村鎮和獞人部落,偶有不和爭執,輕易即演變成武鬥,時因小故可釀成百人血戰;加上桂地山水森林幽深曲折,容易為土匪流賊匿藏,匪患甚為頻繁。「破門六劍」在修行途中曾多次出手,鎮壓排解武鬥,並且十數次助村民剿滅匪盜。

「破門六劍」武藝非凡,生死戰鬥經驗也豐富,即連勇悍的當地人也大為敬服。山區獞人更以土語稱呼他們為「六匹虎」。

廣西的險惡山水在「破門六劍」眼中,亦成為了與人戰鬥之外的另一種磨練。對他們六人而言,這地方簡直就是個天賜的大修練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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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離開中原之後,燕橫卻漸漸感到迷惘。

——我的劍道,好像迷失了方向。

他當然很清楚真正的原因:武當派已經不在了。

自從踏上修行復仇之旅,燕橫朝思暮想都是與武當較量。每一次練劍,他都在心裏估量,自己的實力到底跟當日上青城山的武當「兵鴉道」高手距離多遠。

可是在他連一個武當高手也沒有擊敗過之前,武當就消失了。

這股空虛,再多的鍛煉和戰鬥也難以填補。

他甚至漸漸感覺,這一年來自己的「雌雄龍虎劍法」退步了;那雙一長一短的劍鋒,似乎不知道該再刺向哪裏。

他想了很久,決定去問荊大哥。「破門六劍」中以他與荊裂對武當的仇恨和執念最深,荊大哥會明白的。

可是荊裂失笑搖頭。

「怎麽會?你的劍沒有退步啊!至少我跟你練習時感覺不出來。」

可是燕橫聽出來,荊裂的話中有些保留。荊大哥只是說「沒有退步」,而不是「很大進步」。對燕橫來說,自己如此獻身劍術,假如沒有大進,那其實就等於落後。

——要是武當派的人沒有死的話,他們必然沒有閑著。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荊裂又說:「你在想武當。燕橫點點頭。」

「姚蓮舟、葉辰淵、錫曉巖……」荊裂說著時遠望瓦屋窗外的群山:

「他們確實是生是死,我也不敢說。我自己在南海蠻國,就曾經親身見識過火器的威力。不管武功多麽厲害的家夥,面對那些銃管炮口,還是得講究時運……」

燕橫聽時,想起荊大哥曾向他展示腰間那道被佛朗機人火器打過的傷

「但是我拒絕接受他們就這樣死了。像他們這樣的稀世高手,不該在這麽一場沒有意義的仗裏消磨掉。我選擇相信他們仍然活著。」

燕橫聽了荊大哥這話,情緒不禁激動起來。

「而且別忘了,還有波龍術王那家夥……加上他的師兄……」荊裂說時雙拳握得緊緊。

——根據虎玲蘭的描述,加上她記憶波龍術王和錫曉巖的對話,眾人推敲得出,那個在武當山出現的奇特男人,應該就是武當派第三名副掌門無疑;此人能夠如此壓制虎玲蘭,荊裂估計其武功修為有可能超越葉辰淵,到達姚蓮舟的級數。

「還有這樣的高手在前頭,我們怎麽可以停下來?」荊裂拍拍燕橫的肩頭說。

受到荊裂的激勵,燕橫心裏困悶稍解。但這始終消除不了他劍術陷入瓶頸的感覺。

於是他嘗試走到山間散步。明媚的陽光照射得正開始收成的梯田一片金黃。幹活的農民在田間休息,間話家常。

燕橫走過時,卻無意中聽見其中一名村民說:

「海陽山之北有老虎。聽說已經吃掉好幾個走山路的人。」

「老虎」兩字在燕橫腦海裏回響不止。忽然之間好像有些什麽在他心裏豁然打通了。

他再度回想當天師父何自聖與葉辰淵之戰。這次頂尖劍鬥的景象,他早就仔細回憶研究過幾千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