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山·火·海 第七章 終戰(第2/4頁)

殷小妍緊隨在後,擔心地問侯英志:「我們……會沒命嗎?」

侯英志朝著估計中的「遇真宮」方向走,目不轉晴地盯著前方。

「沒事的。」侯英志堅定地說:「就像過去每次一樣,我都會照樣活下來。」

◇◇◇◇

葉辰淵並不知道自己何時昏迷,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正上下顛倒,面前近貼著一個男人的腰背,隨著急勁的每一步,與自己的臉輕輕相碰。

武當派的首席戰將葉辰淵,平生第一次如此無助地被人馱在肩頭上。可是他太虛弱了,沒有抗拒的余地。

他伸頸「仰」看地面的方向,瞧見自己的雙臂垂向地上。說是「雙臂」,嚴格說只得一條右臂,左邊則只余上臂半截,斷口處已緊緊包紮止血。

——我仍然活著。

想到這個事實,葉辰淵的視線從斷掉的左臂移到右手。他慢慢屈曲五指,直至緊握成拳。雖然有些發麻,但那只右手並無受損,每一根手指都完好。

——很好。

只要活著,葉辰淵知道自己就要繼續握劍。不管是一柄還是兩柄。假如右手也斷了,就用牙齒去咬。

直至而前再沒有敵人那一天。或者自己死去那一天。

錫曉巖負著葉辰淵,朝武當深山密林的方向奔跑過去。他通紅的雙眼,流著無聲的淚。

在戰場上,他遇見一具接一具同門的屍體。有的認得出臉孔和兵器,有的則只從殘屍的衣服辨出是武當弟子。

唯一找到的生還者,就只有被砍斷一條手臂的葉辰淵。至此錫曉巖放棄了搜索,只把副掌門救起來逃出了戰場。

同時他知道:從今pa始,自己背負著何等巨大的使命。

走著時錫曉巖想:現在自己終於明白,那些被武當消滅了門派的人,到底是什麽心情了。

其中一個就是南海虎尊派的荊裂。從此錫曉巖自己也要走上跟荊裂相同的道路了——而且復仇的對象還要更大。

相比起來,荊裂和虎玲蘭在他生命中已經不再那麽重要。以後也未必會再相見。錫曉巖心裏暗暗有些釋懷,卻也有點可惜。

這時候他又再無法自制地想起霍瑤花來。她那有點冷酷卻又美麗的臉,此刻在他心中,竟比虎玲蘭還要鮮烈。

——原來剛才戰鬥時那感覺不是假的……

錫曉巖苦笑。

——我下山本是為了找一個女人;可是原來那只是為了令我遇上另一個女人嗎……?然而這一切都已太遲。今天開始,他的心再容不下任何其他的感情。

除了復仇與重振武當的悲願。

錫曉巖馱著他所崇拜的葉副掌門,消失於武當山林之中。

◇◇◇◇

波龍術王巫紀洪最令人畏懼之處,並不是他的劍術與輕功,也不在他的殘忍與狂暴;而是人們總無法確定,他這種瘋狂到底是真實的性情,還只是掩飾心計的手段。

即連跟隨他已久的師弟梅心樹,或是鄂兒罕和霍瑤花等親信,也看不透這個人。他能夠跟江西一地的貪官結成販賣「仿仙散」的周密線網,大做發財的生意,但同時又會隨便一句就命令手下去屠村,只為了收集物移教傅說中的「幽奴」;他一些看似無謀狂熱的暴舉,卻原來是經過精密的計算;你搞不清楚他宣揚的物移教義,他自己相信與否;恐怖殘虐似乎是他威嚇世人的手段,但你又會發現他確在真心享受那時刻……

難以捉摸的動機,無法確定的行事準則,沒有底線的殘酷……這才是他最教人害怕的地方——不管是敵人還是部下。

波龍術王極少在人前暴露出自己真實的情感。上一次已經是在「清蓮寺」,他被「破門六劍」趕到絕境,幾乎圍攻殺死,情急之下顯露出恐懼。

而現在,卻是另一次。

當他在濃密的樹林之間,看見那久違的身影之時。

巫紀洪遠遠看見那個上身赤裸的男人,蕕然感覺雙膝發軟顫抖,全身皮膺都因激動而冒起雞皮疙瘩來。淚水凝聚在眼眶裏。

七年來無時無刻的盼望,此刻終於成真。

巫紀洪急忙取下背上那柄以厚布包裹的武當長劍,卻因緊張而指頭笨拙,好幾次才解開胸前的扣結,又幾乎把劍弄丟到地上。身為以靈巧著稱的武當派前「褐蛇」,這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好不容易把劍抱在胸前,巫紀洪恭謹地一步步走過去,眼晴時刻瞧著前方那人,似乎生怕看見的是隨時再一次消失的幻象。

跟隨著他而來的兩名寧王府護衛,看見平日倨傲狂妄的波龍術王突然變得馴如羔羊,不禁大感訝異。

他們跟許多同伴,在南昌接受巫紀洪的訓練已有一段時日,又受到他的藥物操縱,早已成為其個人親兵,對他的行為很是熟悉。巫紀洪即使遇上寧王爺親自來視察操練,也從不像其他投在王府的食客武士般卑屈逢迎,甚至竟敢在王府裏沿用「術王」這外號向下一自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