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山·火·海 第二章 沖鋒(第4/5頁)

下一刻,他的長槍已不由自主向側刺歪,沒入一名銃兵的腰部。

廖天應以「太極」化勁將那長槍牽引後,順勢圈抖發勁,沉重的棍頭直刺而出,將那名槍兵的胸骨擊得粉碎,槍兵快將氣絕的屍身朝後飛出,又在兵陣間制造一陣災難。

廖天應「太極棍」的奇異力量,又在眾士卒想象之外,其震懾的效果,絕對不輸於江雲瀾的快劍。

曾經登為武當派「殿備」且挑戰過副掌門之位的廖天應,武功造詣也確實在江雲瀾之上。那次挑戰他不幸被師星昊以更深厚的「太極拳」摔斷了腿,雖然已經痊愈,但始終未十足恢復從前的靈活與力量,看來武藝也難再闖更高峰。但廖天應並沒有後悔。至少他曾經挑戰過。

——試問世上有多少人,曾經跟「武當派副掌門」的席位這麽接近?

如今面臨門派的最大危機,廖天應更全不顧慮自身的安危而戰鬥。他在武當派的成就,就是人生的一切意義。武當若是破滅,他就等於從來沒有活過。

「兵鴉道」劍士焦紅葉也趕到廖天應與鐘亞南二人身旁助戰,他那揉合了槍術的四尺長劍,在雙手發勁揮動下,削開了兩名神機兵的喉頸,又把一人眼睛刺透。相比從前走輕靈路線的劍法,焦紅葉如今另創的雙手劍,雖然精微處稍有不足,但論到殺傷力量與距離,都更適合這種大戰場上使用。焦紅葉心裏矛盾得很,不知是否應該感謝童靜當日以「追形截脈」傷了他右腕,才有今日這套劍法?

在這三名高手開路之下,後面七十個武當門人陸續加入戰圈,眾人有如一把漸漸變大的尖刀,刺進了神機兵陣裏。

原本要乘機襲擊江雲瀾的士兵,此刻被這生力軍震懾,再也顧不得攻擊他,只是逃避。整個銃陣右翼都因為這突襲而混亂傾斜。

身上已沾染六名敵人新鮮血跡的鐘亞南,一翻滾間到了江雲瀾身旁援護,斜眼瞄瞄江雲瀾的狀況。只見血流披面的江雲瀾,臉色白得像紙,紅與白相映下顏色強烈,令滿是刀疤的臉更不似人類所有。他身上傷處的血汙雖然被「兵鴉道」黑衣掩飾,但從那又淺又急促的呼吸起伏,鐘亞南察覺江雲闊受傷絕不輕。

「我……沒事,不要停……下來!」江雲瀾勉力呼喝,到最後兩個字,是全憑意志強忍著肋骨的重創吐出。

——不能停步。停在這裏,就前功盡棄!

江雲瀾的牙齒把嘴唇都咬破,嘴角流著血,同時重新邁出第一步。

——不要停……這就是要訣,一起步就不要再停下。

一一直至斷氣的一刻為止。

他感覺下身冷冷的。是腹部銃傷流出的鮮血濕透了褲子。

——很好。還有感覺。也就是說我還活著。

第一步是最艱難的。江雲瀾舉起顫抖的右腿,靴底僅僅離開地面,擦著泥土才能往前踏出去。接著的第二步,他已經預備承受左腿銃傷的痛楚。但是他發現疼痛的程度比想象中小。他知道是為什麽:血流得太多,已經開始減弱痛覺。他苦笑,右手緊緊握著銀劍的柄子,強忍著沒用劍當作拐杖支撐身體。

——武當劍不是這般用的。

在旁看見江雲瀾重新舉劍邁步,鐘亞南微笑,以為這是他已然恢復過來的跡象。

——而不知道這是他人生最後一次前進。

身體一開始動起來,江雲瀾就乘著去勢,每步逐漸加快。走動也令身體僅余的血氣流動起來。他的臉恢復了些許生氣,眼瞳裏重燃亮光。

「——殺——啊!」

江雲瀾仰首狂嚎,似要呼召「兵鴉道」戰士的魂魄。

他的步履突然加快,又再回復原有的速度。他忍著斷骨的痛楚,以肩力舉起左臂,鐵爪甲架在長劍上,兩兵器交叠舉在胸前。

在江雲瀾帶領下,鐘亞南、廖天應、焦紅葉與近七十個武當門人,一同沖殺入銃陣的更深處。他們剛才都目睹了,江雲瀾奇跡般兩次迎受神機火銃群射而不死。此刻他們深信,只要跟隨著這個黑衣背影,世上沒有東西能夠殺傷他們。

同時神機銃陣也移轉過來,應付這支深入陣中的大患。另外一隊原本在「遇真宮」東側戒備的五軍營步戰兵卒,亦奔跑趕來助陣。

數以千計的兵甲,將這七十余名武當弟子吞沒。

血腥的旋渦,在戰陣裏不斷揚起。

武當兵器,一一沾染血紅。以個人近戰肉搏的能力而論,禁軍士兵與武當弟子差距甚遠。即使這七十余人裏,占多數都是入門較淺、仍然在修練生涯早期的弟子,但以武當派鍛煉之嚴格,他們能夠留在派內這等時日,武功造詣已是不同凡響,若是身在外面次於「九大門派」的尋常家派,早已足當門戶的精銳,甚至可能在武林上闖出了名堂。他們裏面即使是年資最淺的門人,面對禁軍仍然具有以一抵三的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