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兵刀劫 第二章 劍與火(第2/5頁)

——他們沒看見我軍在山下擺了多少人嗎?竟然不肯接納招降?……簡直是一窩瘋子……

梁廷雄不知道:「瘋子」,對武當派而言,是最高的贊美。

梁廷雄這二百余騎雖已守住要道,但對方探子仍可繞往較東的山腳,攀爬山巖登上去,他心裏已在盤算,一等入了樹林追擊的步兵趕至,就換他們防守這道口,自己再率騎兵去封截東面。夜襲的探子只靠兩腿走路,騎兵必能在他們逃入山前先封鎖去路。再過不久就天亮,到時探子被圍在樹林內,五軍營的步兵就如甕中捉鱉……

可是不知怎的,梁廷雄仍覺不安——這是從沙場生還養成的直覺。

好像還有一件事沒有留意……對了,是剛才樹林裏的哨聲!

——他們要通知誰……?

梁廷雄一想到此,戰甲底下的背項流出冷汗來。

他舉起腰刀,急忙向左翼那五十騎下令,因他們最接近那山道口。

「轉過——」

梁廷雄未及說完號令,卻已看見排開的騎兵隊後頭,許多身影從山道兩旁樹叢裏突然閃現,迅捷無比地朝騎兵欺近!

騎兵的火把,映照出那新增的數十片刃光。

天下最強的利刃,如閃著鱗光的浪潮乘夜卷來。

最接近山道口的數名騎兵發現敵人從後突襲,沒來得及撥轉馬首,急忙扭身舉盾相迎!

一點寒光如箭,越過其中一面尚未高舉的藤盾,沒入那騎兵的咽喉,瞬間又以纏絲扭轉之勁,帶著沾血的紅纓收卷回去,正是「兵鴉道」好手李侗的「武當鎖喉槍」

那禁軍騎兵咯血從鞍上倒下的同時,更多武當戰士已殺到騎隊的陣中。

兩名騎兵只感垂在鞍旁的腿彎一陣劇痛,先後慘叫落馬。「兵鴉道」弟子駱森泉俯著身體,在馬匹之間舞動單刀,振落刃上鮮血,猶如朵朵夜裏盛開的紅花。

另兩名騎兵想趁這機會從高而下擊出手中矛槍,刺擊駱森泉的背項,但槍杆只伸出一半,就被另一名「兵鴉道」刀手鐘亞南以一雙寬短的砍刀猛地架開,鐘亞南順勢出右刀反撩,左邊那騎兵握矛的右手兩指帶血飛脫!

從樹叢間蜂擁一出的武當武者有三十余人,乘著這股令人震怖的威勢,奔跑殺入騎陣左翼,揚起陣陣血風。

不管如何精銳的鐵騎,在靜止不動之下交戰,先就丟失了沖鋒的優勢,面對身手迅疾的武者更像一個個又高大又笨拙的靶子。

把總梁廷雄看見左翼軍士遇襲,急忙調動身邊騎兵轉過去救援。馬蹄揚起大股沙塵,騎兵舉起兵刃,在激動的呼喊聲中策動反擊。

武當弟子戰鬥時卻一言不發,默默將利刃送向敵人身上沒有盔甲保護的部位。

處在兵陣正中央的神機營銃手,由於早已下馬步行,比猝然遇襲的騎兵更能靈活走動,馬上把銃陣回轉過去,要對付來襲的武當派敵人。三列銃兵移動時有條不紊,數組絲毫不亂,可見訓練有素。

最前排那二十名銃兵在移轉陣勢和調整持銃姿勢的同時,眼睛已經往搜尋射擊的目標。以火撚點燃擊發的手銃,準頭其實不如弓弩,殺敵全靠整排密集齊射,可是現在武當派的人跟數十騎兵混成一團,銃兵怕誤傷戰友,無法開火。

戰馬的嘶叫與士兵的慘嚎響徹夜空。有的騎兵見情勢不妙,急忙以刀槍拍擊馬臀,向外逃竄。

殺進敵陣的三十余名武當戰士中,也包括了侯英志。他雖未獲選入「兵鴉道」,但也穿了全身黑衣以利夜襲,右手握著武當長劍,左手則是一柄約兩尺長的短劍,他的身影在戰馬之間穿越,步法如飛。

有個被坐騎拋下並未受傷的騎兵,正好就在侯英志跟前站起來,他身軀甚雄偉,比侯英志要高了整整一個頭以上。騎兵雖然也聽過武當派的威名,但仗著自己身高力雄,兼帶著重裝的戰甲兵器,就發狠向侯英志沖去,雙手把沉重的長柄銅錘揮出!

侯英志本就冷峻的臉,揚起不屑的笑意。

他踏步斜身,以「武當行劍」之法輕輕閃過猛掃而來的四十余斤銅錘,轉移到對手右側;左手短劍如蛇纏般壓制著騎兵握錘的前鋒右臂,另一柄長劍緊接著從短劍制造的空隙間閃電刺入,直貫進騎兵的眼目,一招殺敗比他身軀大一倍的對手,如探囊取物!

侯英志這劍招,正是從「雌雄龍虎劍譜」學得的一式「貫霞」,並融合了他這些日子

苦練而來的武當劍技,已非正宗青城派絕招,而是他自己的領會。

侯英志的劍已經沾染了兩個敵人的鮮血。這是他平生首次實戰殺人,卻出奇地沒有半絲緊張,在戰場上冷靜的表情和姿態,一如天生就懂得獵食的野狼。

這年多以來在武當山鍛練,每日已經激烈得有如真實搏鬥,有的時候同門較技試劍,氣氛更與戰爭無異。跟在青城山練劍不同,武當派弟子定期會以開鋒的真劍對練套招,侯英志也嘗試過十多次,早就習慣置身在鋒利的白刃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