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狼行荊楚 第七章 氣節(第2/4頁)

「魁兒。」他忽然說:「我知道,你對這事情很不高興。」

戴魁本就是直性漢子,此刻不回答,也就是默認了。

「這是聖旨,抗拒得了嗎?」師叔莫希賢不滿地瞧著戴魁:「這可是流傳後世的殊榮,又有什麽不好?」

「我們練武,是用自己的血汗去換的。」戴魁回答:「心意門名揚天下,就靠這實力,靠先祖們冒著性命打回來。他皇帝老子怎麽看我們,給我們個什麽封號,根本就沒有關系。」

「戴魁,自從你出去走一圈之後,說話就越來越狂了。學了些不正統的武功,回來就教訓起長輩來啦?」莫希賢憤怒地說。戴魁與荊裂話別回到「毅社」後,這大半年常常將遊歷裏學到的派外武功,諸如虎玲蘭的雙手倭刀法、練飛虹的快手、荊裂兵器腿擊夾雜運用等法門,都融入了自己的心意門武技裏,教給館內的師弟。此事師父嚴世邦並沒有說什麽,但莫師叔卻很不滿意,認為戴魁這麽做是打亂了心意門的傳統,對正宗的心意武藝不敬。除了他之外,李文玉等幾個比較保守的師兄弟也有微言。

「武當派都快臨門了,要來拆心意門的招牌,哪還有工夫理會什麽正統不正統?」戴魁反駁說。

「師弟……」李文玉在旁相勸:「現在我們得到朝廷的眷顧,禦賜了這鐵牌,武當派的人再狂妄,也不敢亂來了吧?這不是正好解決事情了嗎?而且半滴血也不用流啊。」說到這裏他想起被姚蓮舟所殺的弟弟,不免神傷。

戴魁冷哼:「人家來挑戰,我們不是靠自己的武功去抵抗,倒要靠朝廷的威權來保護嗎?那我們不要再練武,幹脆去當官好了。」

戴魁看著師父。嚴世邦的瘦臉,兩邊顴骨格外高隆,平時甚有威嚴,但此刻卻像被磨去了棱角。

「魁兒,我明白你所想。可是為了保存我們的基業,這是不得已的事。」

戴魁無言。雖然他對剛才那一幕很討厭,但畢竟也過去了。心意門受個封賞也不是什麽天大壞事,他也就不再爭辯。

可是戴魁看見師父臉容緊皺,似乎還為另一事情煩擾,這才留他在館裏談話。他跟隨嚴世邦已近二十年,師父的情緒自走不出他眼睛。

「師父,是不是還有事?……」

嚴世邦嘆息著,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

「那『禦武令』還附帶一個詔令,要我們……不,要各個受封的門派去討伐這幫『破門六劍』。」

戴魁遠在山西,又早跟荊裂他們分別,沒有聽聞「破門六劍」這個在江西才起的名號。他一看那張名單,立時背冒冷汗。

「這不是……荊兄他們……怎麽會……」戴魁震驚地說:「師父,萬萬不可!我跟他們相交了好一段時日,這裏所寫的罪行都是假的!」

「師弟……」李文玉皺眉說:「你不可因為交情……」

「在西安,就是因為有荊裂他們這幾位朋友力戰武當派,才挽回了我們幾個門派的聲譽!他們可是一起對抗武當的戰友啊!難道我們為了得到朝廷的保護,就反過來追殺他們嗎?」戴魁說得激動,兩只拳頭緊緊捏住。

李文玉和莫希賢聽了他這麽說,不禁有些羞愧。莫希賢昨天已得知要討伐「破門六劍」一事,辯說:「這個……也不是我們的錯。誰叫他們得罪朝廷呀?……」

「魁兒你放心……」嚴世邦說:「我已經決定了,這討伐之事我只會虛與委蛇,隨便派幾個弟子出去走一趟就算了。朝廷要是發覺,怪罪下來才再作打算。」

戴魁聽了馬上松一口氣。

「可是……」嚴世邦這時卻又說:「不是每一個收到『禦武令』的門派都會這麽做。也難保沒有人爭相競逐這個功勞,期望得到朝廷更大賞賜。」

戴魁想到接收這個「禦武令」的門派,少說也有幾十個,總計的武人成千上萬,遍布各省——也就是說,荊裂等六人在外頭,無論走到哪裏也隨時會遭遇敵人!

——何況還有武當派!他們跟荊兄他們本來就是仇敵,極可能就此撕毀那個五年的「不戰之約」……

戴魁在嚴世邦跟前下跪。

「弟子不肖。師父這次要派人出門,請讓我去。」

戴魁說時,眼目閃出焦急神色。

——必須盡快將這危機告知他們。

嚴世邦的手掌按在戴魁肩頭上。

師徒倆心意一樣。

◇◇◇◇

武當山「遇真宮」前聚集弟子的大廣場,相當於心意門「毅社」那練武場五倍之廣,氣勢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烈日當空的正午時份,太監程揚捧著那個盛了禦賜鐵牌的木盒,站在廣場青石板地中央,耐性已經達到極限。

盡管身邊的小太監已經為他打起傘子,程揚仍是滿頭大汗,只因站得太久,手裏那個盒子也實在太沉重。圍在他四周的幾個衛士滿身披掛,就更不用說了,一個個的遮陽帽下都在流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