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破門六劍 第六章 刃風·夢想(第4/7頁)
「有意義嗎?」梅心樹垂著帶有傷疤的眼睛。
巫紀洪取下背後長布包,褪去那布套。梅心樹認出來,是「師兄」的佩劍。
「到了外面,我們就去實踐他所說的事。」巫紀洪堅定的說:「去奪取世間的力量。」
「假如他都不行,就憑我們兩個……」
「你認為像他這樣的男人,被人囚禁一生會是他的命運嗎?」巫紀洪撫摸著那柄武當長劍說:「我希望在他出山的那一天,我已經為他作了最好的準備,讓他追回這些失去的日子。」
梅心樹聽得動容。他回想起第一次跟「師兄」在襄陽的相遇。也想起當天那個站在山巖上、舉拳向天的狂傲身影。
梅心樹伸出手來,跟巫紀洪——也就是後來的波龍術王——堅實地相握。
「你要帶些什麽走嗎?」巫紀洪問。「我可以等你收拾。」
「帶這個便夠了。」
梅心樹揚一揚手上的鐵鏈。
「反正我來武當山的時候,也只帶著這麽一件東西。」
◇◇◇◇
此刻梅心樹就拿著這唯一從武當山帶出來的東西,一步一步朝著荊裂走過去,直到前方大約兩丈余之處就停下來。
荊裂仍然半跪著,把沉重的倭刀垂到地上,爭取讓已經負荷太多的左腿多休息一刻。他同時調整呼吸,盡量恢復剛才舍身一擊所消耗的氣力。
荊裂密切注視著接近中的梅心樹,同時用眼目的余光留意躺在二人之間的薛九牛。他瞥見這小子的身影在地上掙紮得很慢,連坐都坐不起來。痛苦的咳嗽裏帶著像嘔吐的聲音,聽得出正在吐血。
荊裂先前已見識過梅心樹在馬上發出的飛擊,知道有多猛多重。薛九牛即使沒被打中要害,身體也不可能撐得太久。
——在這兒拖得越久,他活著回縣城的機會就越渺茫。
可是正因為緊急,才更不可以把焦慮寫在臉上。荊裂不正眼瞧一瞧薛九牛,正是這原因。
「你剛才說這是我希望的,是什麽意思?」梅心樹隔遠冷冷地問。
「從昨晚開始,你就想跟我單挑。」荊裂回答:「否則剛才你不會只叫那兩個家夥動手。」
「我不是想跟你單挑。只是覺得不值得加入出手而已。」梅心樹說到這兒不禁沉默下來。事實證明他判斷錯誤了:以為眼前只是一個只剩半條人命的敵人,結果卻是兩個部下變成死人,而對手卻還好端端地呼吸著。
「這是差不多的事情吧?」荊裂咧著牙齒:「我知道為什麽。因為你心裏的自己,始終是武當弟子。」
這句話說中了梅心樹深藏的心事,他無法否認。已經很久沒有人用「武當弟子」來稱呼他了。他心裏有一股異樣的懷念感覺。
梅心樹離開武當山後,偶爾也聽聞武當「兵鴉道」四出遠征的消息。沒能跟隨著他們與天下武者交鋒,他心內不無遺憾。
「可是我不明白。」荊裂又說:「你不像是會跟著這夥人作惡的人。為了什麽?錢嗎?女人?」
這深深刺激了梅心樹。他幫助師兄波龍術王擴張勢力,雖然從來沒有親身參予燒殺搶掠、以「仿仙散」榨取錢財、收集「幽奴」人頭等勾當,但他沒有天真得以為自己一雙手就很幹凈。他不否認自己墮落了,但心裏一直念著一個無愧的理由。
——這一切,是為了準備讓那個人再興。只要是為他,我被人視作惡魔都不在乎。
——可是別用那些細小的欲望來量度我幹的事。這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他。
「有些事情,我不打算讓人明白。」
梅心樹說著,右手舞起鐵鏈彎刃,在身側轉著小圈,漸漸加快。
荊裂知道對話已經結束了。他拖著倭刀,緩緩伸直腿站起來。
揮著鐵鏈的梅心樹,又再踏前來。
鐵鏈飛刃的最壓倒優勢,自是在長距離上。荊裂曾迎受他兩次攻擊,知道他都是選在大約一丈半之距發動,應該就是這兵器最長的殺傷距離——即使一擊不中,敵人直沖過來,他也有較充裕的時間距離作第二度攻擊。
——荊裂這個估計非常接近事實:梅心樹這條鐵鏈共長十七尺,預留約三尺在雙手間操作,加上彎刃本身的長度,也就有大約十五尺的攻擊範圍。
荊裂本身也有使用近似的兵器,但遠未如梅心樹般厲害,那鐵鏈槍頭主要是作擾敵之用。他想此人必然長期專注地鍛煉這兵刃,才有這般造詣,就算是飛虹先生「八大絕」裏的「摧心飛撾」,也不知能否跟這飛刃一拼。
而此刻他手上只有一柄倭刀。雖然在長度上已經比先前的砍刀增加了一截,但跟眼前敵人的長長鐵鏈還差了大段距離。
假如荊裂有雙兵刃的話,還可以犧牲一柄去纏住鐵鏈,再沖近以另一柄取勝,可是現在的荊裂只剩一條手臂可用;閃避就更加不可行,他只有一邊腿,無法在移動中平衡,躲避只會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