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任俠天下 第一章 收徒(第4/6頁)

「也拿酒來。」荊裂說。

童靜覺得奇怪,因荊裂並不是特別好酒,平日上路,日間從來不喝。

「有新朋友嘛。」荊裂解釋說。童靜看著戴魁,這才恍然,又自覺在這個新同伴面前失態,靦腆地向戴魁笑了笑。

大家都是武林中人,並不拘禮,酒菜一到就大吃大喝起來。荊裂等人也都向戴魁敬酒。戴魁喝了兩杯,也就情不自禁跟荊裂討論起昨日兩人桌上那場比試來。

「荊兄那記……真的妙!」他比劃著手肘:「是什麽招式?」

「不是中原的武功。」荊裂微笑:「是在南面叫『暹羅』的小國學來的。」

「『暹羅』……沒聽過……真的要跟荊兄學學。」戴魁又再模仿那招,然後苦笑:「我那時已經拼著不要一條手臂去擋了,要不是荊兄留了手,我這骨頭不用等姚蓮舟……」

說到這兒戴魁摸摸骨折的左臂,沉默了下來。自然是因為想到死去的師弟李文瓊。

荊裂把一碗酒奠在地上。

「這一碗,敬給心意門戰死的好漢。」

戴魁猛地點點頭,也奠了一碗。其余的人都被感動了,亦一一奠酒。只有練飛虹,自顧自在呆想什麽,壓根兒沒有聽他們說話。各人都見識過他行事說話帶點癡狂,也不怪他。

「練前輩……」燕橫在旁輕聲問:「聽說你跟我師父是多年的朋友,不知道……」卻見練飛虹似仍充耳不聞,問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童靜固然鼓著悶氣,死也不肯瞧練飛虹和燕橫那邊一眼;練飛虹又不知正在想什麽;戴魁則因念及同門之死而喝著悶酒。席上氣氛頗是奇怪。

荊裂吃飽了,捧著酒碗走到二樓的一列窗子前,俯視下方城鎮街道的景色。

燕橫趁這機會走過來。

「荊大哥為什麽不說一句?」燕橫指一指練飛虹:「這事情怎麽辦?」

「不用心急。」荊裂呷一口酒。「他很快就會過來。」

果然,練飛虹已經站在他們旁邊的另一扇窗前,倚著窗垂頭嘆氣。

「前輩。」燕橫不禁問:「你為什麽一定要收小靜作徒弟呢?」

練飛虹眯著眼睛,用一種「你這也不知道?」的表情瞧著燕橫:「當然是因為昨天她刺那一劍呀。」

「就只是……一劍?」

「我飛虹先生沉迷武道數十年,絕不會看走眼的。」練飛虹遠遠瞧向童靜。童靜因為他離席而放輕松了,正在大吃大嚼,也跟虎玲蘭說起笑來。

「就憑那一劍,我敢說,她是百年難得的武學奇才。」

「百年難得的武學奇才」這形容,在武林中早已經給用得濫無可濫。但是出自名動關西的崆峒派前掌門之口,卻自有一股不同的份量。

「姓荊的。」練飛虹盯著比他年輕了三十幾年的荊裂:「你肯教她,也是因為看上了她的天分吧?」

「沒有。」荊裂這時並沒有笑,而是很正經地回答:「最初我只是給她的熱誠打動。昨天那一劍,我也是意外極了。我得承認,自己看走了眼。」

燕橫看見荊大哥的表情,知道是認真的。他不禁也瞧瞧童靜。他當然也看見昨天她那劍,還想是不是幸運。但假如荊大哥和練掌門都這樣說,那就絕不假了——童靜隱藏著非常了不得的才能。

想到這兒,燕橫不禁流出冷汗。

——要是由我來教她,豈非浪費了?

這時練飛虹的視線落在燕橫臉上。

「我自知這一生,都當不成最頂尖的高手——從我認識你師父何自聖,見過他的劍法之後就知道了。」練飛虹說時收斂了平素的狂態,卻也沒有不忿或悲哀,只是很冷靜地陳述一個事實:「如今年紀老了,武功氣力就更比盛年時退步。唉,余下的這些日子,我再也不能在武功上追求些什麽了。」

他如此毫不隱瞞地說出自己的遺憾,令荊裂露出敬佩的表情。

——一個武道狂迷,看見了自己天分的頂峰,又敵不過歲月的消磨,實在是一種深沉的悲哀。

「所以從十幾年前開始,我就立下了決心:在我有生之前,要培育出一個絕頂的崆峒傳人!」練飛虹又繼續說:「那麽我飛虹此生,就算不能以頂尖高手之名,留存在武林史上,也好讓人記得有我這個名師!可惜,甘肅平涼一帶地廣人稀,我也收了幾個好徒兒,但他們並非我要找的材料……直到昨天看見這娃兒……」

練飛虹以充滿盼望的眼神,瞧著正在努力吃飯的童靜。

「她是一塊未經雕琢的曠世美玉。崆峒派的『八大絕』奇技,有一天就在她手上完成!」

燕橫聽見練飛虹這豪言壯語,大受感動,馬上就要去勸童靜。

荊裂這時卻說:「我們也沒辦法呀……雖然只是認識了她幾個月,她那硬性子,倒是很了解。就算我用師父的身份下令,她也絕不肯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