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震關中 第七章 麟門客棧(第2/10頁)

此語一出,顏清桐先是愕然,接著那笑臉比之前更要燦爛。

同時,二樓那幾桌客人,原本都在低頭交談,一聽這「青城派」,馬上靜了下來,全都瞧向站在樓階前的燕橫。頓受眾人注目,又不肯定他們正在想些什麽,燕橫感到不知所措。

「在下……」燕橫向四邊拱拱拳:「青城派,燕橫。」

「太賞面了!」顏清桐樂得呵呵大笑,拉著燕橫往最大那一桌宴席。「連青城派的劍士,也光臨西安府來,這兒在座的各路英雄都必定高興!」他說著卻又回頭,看一看同來的荊裂和虎玲蘭。他生怕看走了眼,急忙又問戴魁:「這兩位是……」

戴魁想一想才記起來:「是南海派的荊俠士,和『影派』的『虎』女俠。」

眾人一聽,是名不經傳的門派,馬上就對兩人失去興趣,繼續注視著燕橫。燕橫把身上的三柄劍都解下,被顏清桐拉著坐到他身旁。戴魁和李文瓊也都坐了。

他們顯然沒有意思招呼荊裂和虎玲蘭同坐這桌宴席。已經坐下的燕橫,焦急地看著荊裂。荊裂卻只聳了聳肩,向燕橫揮揮手,示意「不打緊」,然後就跟虎玲蘭坐在另一張桌子前。坐在那桌的只有三個漢子,都在打量著他倆。還有荊裂手上那根比他還高的大船槳。

荊裂沒理會那三人,自顧自就拿起酒壺,為自己和虎玲蘭倒了一杯。他一飲而盡,又拿起個包子塞進嘴巴,然後輕碰虎玲蘭的手肘。

「看,有個有趣的家夥。」他吞下包子,用日語說。

虎玲蘭循荊裂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發現,在那主人家席上,坐了一個和尚,在眾賓客之間格外顯眼。

那和尚看來年紀頗輕,只有二十余歲,跟荊裂和虎玲蘭相若。身上一襲袈裟,已因旅途風霜而略帶臟破,那顆光頭也有一段時日沒有刮過,長著短短一片又粗又硬的亂發,下巴和唇上亦是胡須叢生,兩道眉毛既粗長,尾巴又紊亂,顯然是個天生毛發旺盛之人。一雙眼睛又大又明亮,耳圓面闊,五官面目氣勢逼人,令人聯想起佛寺裏的怒目金剛。

有趣的是,席上其他人都在喝酒說話,獨這和尚,只是拿著一大海碗的飯,用筷子猛地在撥。那白飯上面,半邊堆著菜,還有大大一塊烤羊肉,看來這和尚不戒葷。

他努力吃飯時,兵器卻不離身,一根六角形的齊眉棍②仍擱在右肩和胸口之間,右腳提起平放在椅上,如佛像的趺跏坐法,把那長棍挾在膝彎裏。那齊眉棍兩端十寸皆包鑲著鐵片,上面排著銅鑄的圓釘。另外他椅子旁還放著一個大布袋,不知內裏裝著什麽東西,但外表看似甚沉重。

說時遲那時快,和尚已經挾著那塊羊腿肉,一口就啖了半塊,猛地在咀嚼。嘴巴移動時,有粒飯從嘴角掉到衣服上,他迅速用筷子把那粒飯夾起,再送回口裏,動作熟練自然。

「果然很有趣。」虎玲蘭偷笑,忍不住也用日語回應。

燕橫在席上一坐定,顏清桐就搶先替他斟了滿滿一杯酒,自己也倒一杯,先飲為敬幹了。燕橫從來不喝酒,但這情況下,只好硬著頭皮就喝了,只覺入口辛辣,強忍著才沒有噴出來。

顏清桐正要介紹席上的賓客,對面一人忽然冷冷說:「青城派弟子,真的嗎?」

那人身材高瘦,精悍的臉長著個長長的鷹勾鼻,眼目細小,拿著酒杯的手,指節上滿布厚繭,一看就知道是拳法的好手。

「別亂說。」男人身旁的一個老者輕斥。這老者長著一把半白胡子,額頭和右邊臉都布著小創疤,顯出是位實戰經驗不淺的前輩。老者雙手戴著皮革護腕,幾乎長及手肘,看來跟那鷹鼻男人一樣,也是個拳士。

戴魁聽了愕然。想起來他確是還沒有證實過燕橫的身份。

顏清桐陪笑著,向燕橫介紹那說話的男人:「這位是來自直隸河間府滄州的秘宗門傳人,董三橋兄。旁邊這位老拳師,就是董兄的師叔韓天豹。」

這董三橋是同屬「九大門派」的秘宗門裏新一代的傑出拳士,原名董超,藝成後因手法迅疾而揚名,人們形容他與人近身搏鬥,快得就如有三條橋手一樣,自此自號董三橋。

「我可不是有意冒犯這位小兄弟。」董三橋又冷冷說。「不過這次各門派好漢齊集西安,來會那個武當掌門,可不是鬧著玩的。大家全是武林上有名氣的人物,萬一被一些冒充的閑雜人混了進來,那豈非成了笑話?」他瞧瞧鄰桌的荊裂和虎玲蘭。「我只是奇怪,青城派的劍俠,怎麽跟些古怪的男女混在一起,所以有此一問,並不是懷疑小兄弟。」

聽到董三橋言語間低貶荊大哥他們——其他人瞧向荊裂二人的眼神,也是一般的不屑——燕橫心頭有氣。但他自忖輩份不高,不可在這兒發泄,也就沒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