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震關中 第八章 盈花館(第2/3頁)

每天日間大部分的時辰,這位客人都關起門,獨自一人躲在房裏。小妍不知道他在裏面幹什麽。有一次經過的時候,她好像聽見門裏傳出一記低沉的呼喝聲。

這客人有一個長形的布包,安放在桌子上。書蕎或小妍在房裏時,這個布包從來都不會打開。

客人曾經叫她洗一套衣服。是一套奇怪的白袍,好像道士穿的那種,胸口有個怪怪的符號。他吩咐小妍,洗了也不要晾在外頭,只能掛在房間裏。小妍洗的時候,發現袍子上染了些淡淡的紅色,很難洗得脫。

現在她又捧著一盆熱水,走在廊道上,正要加進那房間的大澡桶裏。

她垂頭,在水裏看見自己的倒影。她知道,自己的樣子正長得越來越美麗。再過不久,自己就不再是婢女。然後將要跟書蕎姑娘姐妹相稱。

這也許不算是不幸吧?小妍想。總比長得醜,繼續當婢女強一點點。在這兒工作的女孩子,本來就沒有什麽選擇。

但小妍還是不能抹去心頭的一絲哀愁:她無法順從地接受,自己的命運,不能夠掌握在自己手裏。

小妍快要走到房門了。她告訴自己要提起精神來。對著客人,是不能用這副樣子的。否則讓鴇母看見,不免又得捱一頓打罵。

小妍還提醒自己,服侍完這客人洗澡之後,記得要去廚房沏茶。

◇◇◇◇

荊裂和虎玲蘭牽著馬兒,漫無目的似地在西安的大街上走著。他們自從離開了「麟門客棧」,一直沒有交談。荊裂也沒有再笑。

這時虎玲蘭忍不住開口。

「剛才要是你叫他一起走,他一定會跟著來的。」

荊裂想了一想。「也許是吧。」

「那麽你……」

「我只能教他武功。」荊裂搖搖頭。「我不能夠告訴他,他的人生要怎麽走。這得他自己抉擇。」

虎玲蘭點點頭,也就不再說了。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荊裂便說:「是時候找落腳的地方了。」

就在這時,在他們後面有人高喊了一聲:「是你們!」

那喊聲旁若無人,繁忙街道上的所有人都轉頭看過去。

只見一條好像小男孩的身影,牽著一匹高駿的白馬,正快步向荊裂他們走過來。

「荊大哥!蘭姐!」

虎玲蘭大喜,放開馬韁也就迎著走過去。兩人在街心高興地手牽著手。那「男孩」還興奮得跳起來。

除了童大小姐還有誰?她身穿男裝,戴著頭巾,臉上也蒙了面巾,不認得她的,還分不出是男是女。她身後交叉背著兩柄劍:一柄是那練武用的鈍鐵劍;另一柄自然就是在巫山分別時,燕橫送給她的那把「靜物左劍」。

「你怎麽會來的?你爹……」虎玲蘭不能相信地問。同時荊裂也牽著兩匹馬走了過來。

「本來爹是要帶我回成都的。可是過了兩天他忽然對我說:你去找他們吧!我馬上就趕來,可是路上一直趕不及你們……」童靜在旅程上很久沒跟人談話,說起來又急又快,荊裂和虎玲蘭都幾乎聽不清。

她拉下面巾,瞧著荊裂,臉容有些靦腆:「我想,是因為荊大哥臨別前跟爹說的那些話……荊大哥,多謝你!」

荊裂聳聳肩,只是看著虎玲蘭笑了笑:「好了,以後又有人負責點菜了。」虎玲蘭聽見噗哧笑了出來。童靜聽不明白,搔了搔頭。

「我還擔心找不到你們,西安府好大啊……」她左右看看:「啊,燕大哥呢?他去了哪兒?」

荊裂收起笑容。

童靜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這位永遠精力旺盛又愛笑的荊大哥,會露出這樣落寞的樣子。

◇◇◇◇

樊宗蹲在那條窄巷裏,檢視梁四躺在地上的屍身。

他當然不知道這個人叫梁四。但在「麟門客棧」的對街,他就察覺這個人行藏很奇怪。

樊宗一直都在客棧對面的市集角落處,監看「麟門客棧」那幹武林人士有何動靜。西安城實在太大,又不確定姚掌門是不是在城裏,他和三個駐西安的「首蛇道」弟子無法靠自己找出其下落,於是決定主力窺視這些敵人的動向。

樊宗穿成一個客商的模樣,兵器都藏在包袱裏,以免引起那些敵人的注意。

這天在「麟門客棧」出入的人很多,奇怪的人物也不少。他就見過有幾名打扮奇特的男女進去。不久後其中一對男女又離開了。這二人雖然可疑,但行色並不匆忙,看來並沒有任務在身,樊宗也就打消了跟蹤的念頭。

——假如樊宗知道那個男的,正是「武當獵人」,決定肯定不一樣。

接著他就見到這個梁四進去和出來的樣子。明顯行徑閃縮,盡量不想引人注目,而且表情緊張。

果然,不一會兒又有兩個武人出來,遠遠地吊著他——樊宗分辨得出,他們是本地「鎮西鏢行」的鏢師。而「首蛇道」的同門早已打探到,「鎮西鏢行」的大當家、心意門人顏清桐,正是這次各派武者聚會的主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