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震關中 第五章 破陣子(第3/3頁)

左手劍,使的是「十三勢」的「捌勁」,以圓破直,用弧線的劍勁,如球般將成宗智的刺劍朝外彈開;右手劍則使「捋勁」,把成宗信下路削來的劍向內撥進。他左右手分使截然不同的「太極」招術,兩邊的「化勁」皆不差分毫,就有如左右手分屬兩個不同的人。

成宗信在「太極劍」奇技下,劍路被引得失控,劍鋒如脫韁野馬,還未看清發生何事,已感覺到劍尖刺進了物件之中。

是他哥哥的下腹。

趁著成宗信呆在當場的一刻,姚蓮舟左手「羽客劍」緊接向下削擊,又把成宗信的右腕脈削破,噴出一抹腥紅。

楊泰嵐原本正要乘成氏兄弟夾擊的機會,偷襲姚蓮舟背項,但赫見兩位師叔,一瞬間就在敵人跟前遭殺敗,竟嚇得急退,自己把自己絆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黃宗玄和趙宗琛兩位「煉師」,看見姚蓮舟這一手超凡入聖的「太極雙劍」,心中震撼不已,戰意也都全失,沮喪收劍。

剛才一輪高速的八人大混戰,王士心當然不可能看得真切,眼中只見一團白影環回飄飛,所經之處是一抹接一抹的血花,看得他心臟像要從嘴巴跳出來。

此刻姚蓮舟仍然架著沾血的雙劍,一身白袍上也染了幾處血跡,長發散開,俊朗的白臉殺意充盈。之前瀟灑如仙人的形象,此刻一變有如惡鬼修羅。

華山最後的秘密兵器「拜鬥劍陣」,七劍裏三死一殘廢,被破得幹幹凈凈。

原本仍站著的太師叔金祥仁,目睹華山劍法一敗塗地,「哇」的一聲吐血,倒坐在椅子上。他旁邊坐著的師弟李祥生,則如生病般不斷在打顫。

「紫氣東來堂」裏的幾十個「道傳弟子」,人人仍然手握劍柄,但每只握劍的手腕也一樣在顫抖。

經過連場劇戰,姚蓮舟正在輕輕喘息,看來也消耗了不少精力。

黃宗玄想:假如現在再點起七人,多布一次「拜鬥劍陣」;又或數十個「道傳弟子」一起圍攻;甚或幾百個華山弟子接輪攻上……雖然恐怕要築起一座屍山,但姚蓮舟再厲害,畢竟也是人,也會疲倦,終究能夠殺掉他,保住華山派的招牌……

——可是,這樣子保下來的華山派,還算什麽劍派?……

他頹然把長劍收還腰間劍鞘。

「紫氣東來堂」裏的眾弟子看見,也一個個垂下頭來,手掌放開了劍柄。其中幾個人匆匆上前,為受傷的司馬泰元及成宗信止血,並檢視死去的掌門和三個同門。

姚蓮舟眼中的殺意亦隨之消退。

他躍到那面掛著弟子名牌的墻壁前,雙劍亂舞,把上面的數十個木牌全部掃落,余下一面空空的白壁。

他接著把左手的「羽客劍」橫舉面前,猛喝一聲,右手「單背劍」發勁斬下,將那華山的鎮派之寶從中斬斷。

華山眾人瞧見,心裏像被尖錐狠狠紮了一記。

姚蓮舟把「單背劍」上的血跡振去,納回背後的劍鞘,再將只余半截的「羽客劍」交到右手,開始以那斷刃在白壁上刻字:

武當姚蓮舟盡破華山派劍法

他用的不是筆,那字體筆劃自然粗拙,但卻也因此透出一股自求我道、睥睨天下的獨特味道。

刻完字後,姚蓮舟隨手把斷劍拋去。他撿起摔在地上的黑布帶,重新束綁長發,又恢復了原本優雅的模樣。

「再過一些日子,我的門下會再上華山來。」他徐徐說:「你們只有兩個選擇:被我武當派接收,成為『武當派華山道場』;或是自行解散華山派。你們自己決定。」

姚蓮舟說完,也就往「紫氣東來堂」的正門而去。

擠在門外的華山弟子,倉惶退避分開。

一直遠遠縮在堂內的王士心那幹人,這時才敢再步出,急急跟隨姚蓮舟離開。

王士心臨行前,回頭看了那座他曾經朝思暮想的「紫氣東來堂」一眼:穿透的瓦頂,碎開的八卦圖地板,倒臥的屍體和斷劍。還有壁上刻的那一行字。

猶如被風暴卷過一樣。

一直到下了華山,王士心都遠遠瞧著前頭那白袍的背影。

那背影,明明行走在山路前方,比他更低之處。

但是在他眼中,看見的,是站於武道頂峰的存在。

◇◇◇◇

親眼目睹這場淒絕的武林大決戰之後,王士心等十幾個年輕的見證人,各自匆匆返回附近的家鄉。因為太震撼之故,最初數天他們都躲在家中,不言不語。

然後,武當掌門孤身擊敗華山派的驚人消息,才開始漸漸在關中一帶傳揚。

◇◇◇◇

一個月後,華山派拆毀「紫氣東來堂」,燒掉「氣劍一如」的牌匾,把山上所有的劍折斷,毀掉所有武術典籍,宣布從此只修道術,永遠棄習武功劍法。

華山劍道的三百年歷史,於焉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