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危城女嬰(第5/17頁)

這番話說得明明白白,除此之外,確無第二條路可走。小龍女近日來一直在想如何殺了郭靖、黃蓉,好救楊過的性命,但此時聽黃蓉親口說出這番話來,心中又覺萬分過意不去,只是不住搖頭,道:“那不成,那不成!”

黃蓉還待解釋,忽聽郭芙在門外叫道:“媽,媽,你在哪兒?”語聲甚是惶急。黃蓉吃了一驚,問道:“芙兒,甚麽事?”郭芙推門而進,也不理小龍女便在旁邊,當即撲在母親懷裏,叫道:“媽,大武哥哥和小武哥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黃蓉皺眉道:“又怎麽啦?”郭芙哽咽道:“他……他哥兒倆,到城外打架去啦。”

黃蓉大怒,厲聲道:“打甚麽架?他兄弟倆自己打自己麽?”郭芙極少見母親如此發怒,不禁甚是害怕,顫聲道:“是啊,我叫他們別打,可是他們甚麽也不聽,說……說要拚個你死我活。他們……他們說只回來一個,輸了的便是不死,也不回來見……見我。”

黃蓉越聽越怒,心想大敵當前,滿城軍民性命只在呼吸之間,這兄弟倆還為了爭一個姑娘竟爾自相殘殺。她怒氣沖動胎息,登時痛得額頭見汗,低沉著聲音道:“定是你在中間搗亂,你跟我詳詳細細的說,不許隱瞞半點。”郭芙向小龍女瞧了一眼,臉上微微暈紅,叫了聲:“媽!”

小龍女記掛楊過,無心聽她述說二武相爭之事,轉身而出,又去陪伴楊過,一路心中默默琢磨黃蓉適才的言語。

郭芙等小龍女出房,說道:“媽,他們到蒙古營中行刺忽必烈,失手被擒,累得爹爹身受重傷,全是女兒不好。這回事女兒再不跟你說,爹媽不是白疼我了麽?”於是將武氏兄弟如何同時向她討好、她如何教他們去立功殺敵以定取舍等情說了。黃蓉滿腔氣惱,卻又發作不出來,只是向她恨恨的白了一眼。

郭芙道:“媽,你教我怎麽辦呢?他哥兒倆各有各的好處,我怎能說多歡喜誰一些兒?我教他們殺敵立功,那不正合了爹爹和你的心意麽?誰教他們這般沒用,一過去便讓人家拿住了?”黃蓉啐道:“二武的武功不強,你又不是不知道。”郭芙道:“那楊過呢?他又大不了他們幾歲,怎地又鬥法王又闖敵營,從來也不讓人家拿住?”

黃蓉知道女兒自小給自己嬌縱慣了,她便是明知錯了,也要強辭奪理的辯解,於是也不追問過去之事,說道:“放回來也就是了,幹麽又到城外去打架?”郭芙道:“媽,是你不好,只因為你說他們是好膿包的徒弟。”

黃蓉一怔,道:“我幾時說過了?”郭芙道:“我聽大武哥哥和小武哥哥說,適才霍都來下戰書,你叫他們擒他,反給點了穴道,你便怪他們膿包。”黃蓉嘆了口氣,道:“藝不如人,那有甚麽法子?‘好膿包的徒弟’這句話,是霍都說的。”郭芙道:“那便是了,你不跟霍都爭辯,就是默認。他二兄弟憤憤不平,說啊說的,二人爭執起來,一個埋怨哥哥擒拿霍都時出手太慢,另一個說兄弟擋在身前,礙手礙腳。二人越吵越兇,終於拔劍動手。我說:‘你們在襄陽城裏打架,給人瞧見了,卻成甚麽樣子?再說爹爹身上負傷,你們氣惱了他,我永世也不會再向你哥兒倆瞧上一眼。’他們就說:‘好,咱們到城外打去。’”

黃蓉沉吟片刻,恨恨的道:“眼前千頭萬緒,這些事我也理不了。他們愛鬧,由得他們鬧去罷。”郭芙摟著她脖子道:“媽,若是二人中間有了損傷,那怎生是好?”黃蓉怒道:“他們若是殺敵受傷,才要咱們牽掛。他們同胞手足,自己打自己,死了才是活該。”郭芙見母親神色嚴厲,與平時縱容自己的情狀大異,不敢多說,掩面奔出。

這時天將黎明,窗上已現白色。黃蓉獨處室中,雖然惱怒武氏兄弟,但從小養育他們長大,總是懸念,想起來日大難,不禁掉下淚來,又記著郭靖的傷勢,於是到他房中探望。

只見郭靖盤膝坐在床上靜靜運功,臉色雖然蒼白,氣息卻甚調勻,知道只要休養數日,便能痊愈,當此情景,不禁想起少年時兩人同在臨安府牛家村密室療傷的往事。

郭靖緩緩睜開眼來,見妻子臉有淚痕,嘴角邊卻帶著微笑,說道:“蓉兒,你知道我的傷勢不礙事,又何必擔心?倒是你須得好好休息要緊。”黃蓉笑道:“是了。這幾天腹中動得厲害,你的郭破虜還是郭襄,就要見爹爹啦。”她怕郭靖擔心,於是霍都下戰書與武氏兄弟出城之事自是絕口不提。郭靖道:“你叫二武加緊巡視守城,敵人知我受傷,只怕乘機前來襲擊。”黃蓉點頭答應。郭靖又道:“過兒的傷勢怎樣啦?”

黃蓉還未回答,只聽得房外腳步聲響,楊過的聲音接口道:“郭伯伯,我只是外傷,服了郭伯母的九花玉露丸,全不當他一回事。”說著推門進來,說道:“我已到城頭上去瞧了一周,眾弟兄都是鬥志高揚,只是武家兄弟……”黃蓉一聲咳嗽,向他使個眼色,楊過當即會意,說道:“武家兄弟說,你為他們身受重傷,敵人若是來襲,必當死戰,方能報答你老人家的恩德。”郭靖嘆道:“經此一役,他兄弟倆也該長了一智,別把天下事瞧得太過容易了。”楊過道:“郭伯母,姑姑沒跟你在一起麽?”黃蓉道:“我跟她說了一會子話,想是她回去睡啦。自你受傷之後,她還沒合過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