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全真門下(第6/15頁)

“先師見那巖石觸手深陷,就與上次一般無異,更是驚奇,心想:‘黃藥師的功夫明明遜我一籌,怎地也有這等厲害的指力?’一時滿腹疑團,突然伸手指在巖上一刺,說也奇怪,那巖石竟被他刺了一個孔,就在這裏。”說著將郭靖的手牽到巖旁一處。

郭靖摸到一個小孔,用食指探入,果然與印模一般,全然吻合,心想:“難道這巖石特別松軟,與眾不同。”指上運勁,用力捏去,只捏得指尖隱隱生疼,巖石自是紋絲不動。

丘處機哈哈笑道:“諒你這傻孩子也想不通這中間的機關。那位女前輩右手手指書寫之前,左手先在石面撫摸良久,原來她左手掌心中藏著一大塊化石丹,將石面化得軟了,在一炷香的時刻之內,石面不致變硬。黃島主識破了其中巧妙,下山去采藥配制化石丹,這才回來依樣葫蘆。”

郭靖半晌不語,心想:“我嶽父的才智,實不在那位女前輩之下,但不知他老人家到了何處。”心下好生掛念。

丘處機不知他的心事,接著道:“先師初為道士,心中甚是不平,但道書讀得多了,終於大徹大悟,知道一切全是緣法,又參透了清凈虛無的妙詣,乃苦心潛修,光大我教。推本思源,若非那位女前輩那麽一激,世間固無全真教,我丘某亦無今日,你郭靖更不知是在何處了。”

郭靖點頭稱是,問道:“但不知這位女前輩名諱怎生稱呼,她可還在世上麽?”丘處機嘆道:“這位女前輩當年行俠江湖,行跡隱秘異常,極少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除了先師之外,只怕世上無人知道她的真實姓名,先師也從來不跟人說。這位前輩早在首次華山論劍之前就已去世,否則以她這般武功與性子,豈有不去參與之理?”

郭靖點頭道:“正是。不知她可有後人留下?”丘處機嘆了口氣道:“亂子就出在這裏。那位前輩生平不收弟子,就只一個隨身丫鬟相侍,兩人苦守在那墓中,竟然也是十余年不出,那前輩的一身驚人武功都傳給了丫鬟。這丫鬟素不涉足江湖,武林中自然無人知聞,她卻收了兩個弟子。大弟子姓李,你想必知道,江湖上叫她甚麽赤練仙子李莫愁。”

郭靖“啊”了一聲,道:“這李莫愁好生歹毒,原來淵源於此。”丘處機道:“你見過她?”郭靖道:“數月之前,在江南曾碰上過。此人武功果然了得。”丘處機道:“你傷了她?”郭靖搖頭道:“沒有。其實也沒當真會面,只見到她下手連殺數人,狠辣無比,較之當年的銅屍梅超風尤有過之。”

丘處機道:“你沒傷她也好,否則麻煩多得緊。她的師妹姓龍……”郭靖一凜,道:“是那姓龍的女子?”丘處機臉色微變,道:“怎麽?你也見過她了?可出了甚麽事?”郭靖道:“弟子不曾見過她。只是此次上山,眾位師兄屢次罵我是妖人淫賊,又說我為姓龍的女子而來,教我好生摸不著頭腦。”

丘處機哈哈大笑,隨即嘆了口氣,說道:“那也是重陽宮該遭此劫。若非陰錯陽差,生了這個誤會,不但北鬥大陣必能擋住那批邪魔,而你早得一時三刻上山,郝師弟也不致身受重傷。”他見郭靖滿面迷惘之色,說道:“今日是那姓龍的女子十八歲生辰。”郭靖順口接了一句:“嗯,是她十八歲生辰!”可是一個女子的十八歲生辰,為甚麽能釀成這等大禍,仍是半點也不明白。

丘處機道:“這姓龍的女子名字叫作甚麽,外人自然無從得知,那些邪魔外道都叫她小龍女,咱們也就這般稱呼她罷。十八年前的一天夜裏,重陽宮外突然有嬰兒啼哭之聲,宮中弟子出去察看,見包袱中裹著一個嬰兒,放在地下。重陽宮要收養這嬰兒自是極不方便,可是出家人慈悲為本,卻也不能置之不理,那時掌教師兄和我都不在山上,眾弟子正沒做理會處,一個中年婦人突然從山後過來,說道:‘這孩子可憐,待我收留了她罷!’眾弟子正是求之不得,當下將嬰兒交給了她。後來馬師兄與我回宮,他們說起此事,講到那中年婦人的形貌打扮,我們才知是居於活死人墓中的那個丫鬟。她與我們全真七子曾見過幾面,但從未說過話。兩家雖然相隔極近,只因上輩的這些糾葛,當真是雞犬相聞,卻老死不相往來。我們聽過算了,也就沒放在心上。

“後來她弟子赤練仙子李莫愁出山,此人心狠手辣,武藝極高,在江湖上鬧了個天翻地覆。全真教數次商議,要治她一治,終於礙著這位墓中道友的面子,不便出手。我們寫了一封信送到墓中,信中措辭十分客氣。可是那信送入之後,宛似石沉大海,始終不見答復,而她對李莫愁仍是縱容如故,全然不加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