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起程(第2/4頁)

她吃了一驚,揮袖驅趕那些蚊蠅,白南珠五指一張,“啪啪”幾聲微響,那些蚊蠅突然墜地,全悉死去。她低聲問道:“怎麽……”白南珠眼中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驚訝之色,點住上玄胸口幾處穴道,“他——”她情不自禁,脫口問道:“怎樣?”

“他將我喂入他腹中的毒血逼了出來,”白南珠喃喃地道,“只是觸動毒傷,導致臟腑出血。看來他雖然力竭,神志並未完全昏迷,真是死也不願被我所救……”

“當然。”她半點也不意外。

“趙上玄,你聽著,我比你強,所以在我面前,就算你要死,也是死不了的……”白南珠突然極柔和地輕聲道,“我要你吞下多少人命換來的解藥,你就得吞下用多少人命換來的解藥,我要你承受多大的罪孽,你就得承受多大的罪孽。”微微一頓,他柔聲道,“因為你對不起配天。”

她沉默,或許幾天前她聽到這樣的話是會驚訝愕然的,但此時她已有些了解白南珠,他是這樣的人,此時此刻,沒有絲毫掩飾。

上玄或許是當真聽見了白南珠的言語,突然一顫,口中吐出了一大口黑血。白南珠“啪”的一掌搭在他肩頭,方才自行剪破的手指懸在上玄唇上,一滴濃郁的毒血“嗒”的一聲跌落在上玄唇上。只見二人頭頂白氣氤氳,汗水凝結於眉際發梢,足足過了半個時辰,白南珠指上的毒血自上玄唇角不住滑下,浸濕了大片床榻,上玄方才微微張開了一絲唇線,讓毒血自口中流入。

顯然白南珠全力施為,上玄力不如人,為白南珠內力所制,被迫飲下毒血。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也不知她看的是上玄,還是白南珠,又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緩緩眨了眨眼睛,近乎荒謬的,她沒有被白南珠感動,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一件仿佛毫不相幹的事——原來他其實並沒有受傷。

白南珠沒有受傷。

被韋悲吟當胸擊了一掌,但他沒有受傷!他若是真的傷了,不可能做到眼前這種地步,以自身功力,控制他人身體,尤其是像上玄這樣與他功力相差不多的高手——一路上的病態虛弱,跌跌撞撞,數度吐血,全部都是……騙人的。她又被他很徹底地騙了,他貌似柔順,但其實從不打算真的跟她回江南山莊,而只是想騙她躲在這客棧裏,騙她……照顧他。如果不是上玄和那少林十七僧碰巧也住在這裏,說不定他們還要在這裏“纏綿”數日——她目光定定地看著白南珠,看著他身上的血大半都流到了床上,看上玄極其痛苦和不甘地喝下解藥,再看他發梢上的汗水一滴一滴滾落到衣裳,看他有些躊躇滿志地望著上玄輕輕一笑。“南珠,”她低聲道,“你果然是天下無敵。”

白南珠突然回過了頭,笑得已有些小心:“決?”

“沒什麽,我只是說,你果然是天下無敵。”她低聲道,語氣像一抹幽魂,“我很感激你救了他。”

“不,你在想什麽?”他轉了語氣,低聲問。

“我在想,雖然你很愛我,但到底你說的哪句話才是真話,哪句話是假話?”她幽幽地道,“還有,我眼前看到的這個白南珠,從前相識的那個白南珠,溫柔癡情的紅衣少女,風姿瀟灑的白衣劍客,為我負傷的殺人狂魔,狂妄自負的救命恩人,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你?”

他微微一笑,柔聲道:“我一直是我,從來沒有變過……”

“你什麽時候才能不再騙我?”她打斷他的話,“你……像個怪物……”

他微微一震,臉色本就蒼白,突然變得更加沒有血色,猶如一塊細膩光潔的白玉,因為白得太完美而顯得分外詭異,“以後不要說這句話。”

“你——這——”床上有人發出低沉嘶啞的聲音,“該被滿門抄斬五馬分屍棄市丟到午門外去喂狗的渾蛋!咳咳……我一定要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一定要……咳咳……”上玄自咽喉深處嗆出些微血絲,猛然坐了起來,向白南珠撲來,驟然掐住他的脖子,“你這個瘋子!他媽的你是個瘋子!我和配天怎麽樣……不關你的事,莫名其妙殺人……咳咳……放火……嫁禍……你以為你在做什麽?你以為在為她好?你想害死我?還是在想一些其他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不管,她雖然個性不好脾氣很差,但她是個好人,你做這些亂七八糟殺人放火的事,她會難受,她會覺得有罪!”手指上用力掐下,他怒吼道,“你既然派遣鬼王母來暗算我,又幹嗎殺死千卉坊和何氏一家養毒來救我?你根本就是個瘋子!根本是殺人成性,不殺人你就受不了,把別人的身家性命當兒戲,還把別人死活也當兒戲!你以為我趙上玄是什麽人,是任你欺淩侮辱,隨意操縱的嗎?告訴你!”他突然松開雙手,倒退兩步,冷冷地看著白南珠,“我已通報開封府和刑部,朝廷告示即日可下,普天之下衙門捕頭、禁軍、屯兵全都以你白南珠為頭號兇犯。你於子午年八月十七生於蘇縣,生父白沙鷗,生母衛氏,皆死於你八歲那年,你練有‘往生譜’,如今你二十有四,再過四個月,就是你二十五大限!今年八月,普天之下,無論是誰都是你的敵人!”數日不見,竟然白南珠的一切,上玄都已查得清清楚楚,了如指掌。這番話說出來,白南珠也是一怔,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