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九月寒砧催木葉(第6/8頁)

周老板的新婦自是劉妓,文秀公子當然是李陵宴。這一日周家莊燈火通明十分熱鬧,姜臣明居然破天荒地穿了身大紅吉袍,原來是劉妓經大夫確定已然有孕在身,姜臣明老年得子,十分得意,躊躇滿志,喜氣洋洋。

周家莊內鑼鼓喧闐,李陵宴獨自坐在房中仔細地看一串石頭,那是串大小不等光彩照人的鉆石,這麽十五六個鑲在同一條金絲上,價值不止連城,說不定連數城。他就這麽饒有興致地把玩著,在他眼裏這似乎不是一串財寶,而是吸引他花費心思注意的謎題。

他當然不是在看鉆石,他在想劉妓肚子裏的孩子。

那究竟是誰的孩子?

姜臣明的?他的?他想就算是劉妓自己也搞不清楚孩子究竟是誰的吧……燭光下,鉆石光芒四射、熠熠生輝,鉆石邊角閃爍著少許藍光,他拿銼子小心翼翼地給它銼銼,再看看、再銼銼,如此過了好一會兒,他張開自己的五指——那指尖上也在燭光下閃爍微微熠熠的淡藍色光輝,他的指甲透明手指白皙煞是好看,沾著點藍光,那好看的手指驀地變得詭異了。

“會主。”房門外小丫頭杏杏端著杯參茶進來,見李陵宴在擺弄那鉆石,臉色變了變,咬了咬嘴唇,“茶來了。”

李陵宴端茶淺呷了一口,“坐。”他對待身邊的家人侍仆都很體貼。

杏杏坐了下來, “懷月姐說,唐大哥和冷姐姐已經找到碧落宮囚禁悲月哥和會主哥哥的地方,雙鯉姐在那裏能自由走動,救援的事情唐大哥正在安排,請會主放心。”

“宛郁月旦可不是個任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動的角色……”李陵宴微笑, “要小心啊,那孩子心狠手辣,一個不小心都能讓他挫骨揚灰了。”

“唐大哥好聰明的,聽說宛郁月旦這幾天都在他未婚妻房裏。”杏杏說,“他青梅竹馬的未婚妻病了,所以碧落宮裏沒人注意雙鯉姐,好像他們都不大喜歡也不關心雙鯉姐。”

李陵宴笑笑,“她是個傻丫頭。”

杏杏嫣然一笑,“雙鯉姐是個好人啊。對了,懷月姐一路跟蹤屈指良,他竟然沒有繼續追殺玉崔嵬和聖香,一路車馬兼程趕回來了,可能今晚或者明天早上就會趕回這裏。”

李陵宴雙眼一亮,拍案一笑說:“果然!”他難得如此興奮,一拍之後他站了起來在房裏踱步,“這只瘋狗終於要咬主人了,是誰把他逼回來的?”

“聽說在汴京城外屈指良和聖香說了番話,當下他就臉色大變,發瘋一樣趕回來了。”杏杏哧哧地笑,“懷月姐還聽見聖香在那裏大喊大叫什麽‘他還活著嗎?’,就這五個字把屈指良唬住了,否則聖香大少哪裏能逃脫得了?”

李陵宴終於大笑起來,一口一口小小地喝著參茶,“如李陵宴有知己,莫過聖香……此後就看他真看懂了那首詩沒有了。”他的眼睛熠熠生輝,這一瞬亮過那鉆石,喃喃地道:“這世上再沒有什麽比還有另一個人能和你想到一塊去更讓人興奮……‘他還活著嗎’哈哈哈哈……”

杏杏忍不住問:“‘他還活著嗎?’這句話很重要?”

李陵宴陡然收斂起愉快的表情,再次變得謹慎低調,緩緩地說:“你只要耐心看下去,就知道這句話究竟多有意思……”他眼裏的光彩慢慢地暗下來,“天書回來了,你去再端一杯參茶。”

杏杏美目俏俏地流盼,對李陵宴投以柔情一睇,應聲退下。

她退下之後片刻,唐天書推門而入,他的“秋水為神玉為骨”的“化骨神功”已經大成,此時並非癱瘓在床,而是早已行走自如了。進門之後李陵宴先微笑,“都聽見了?”

唐天書說話依然說得很慢:“如果不知道我在聽,你怎會說得那般自在?”

李陵宴好看的睫毛微微揚起,“‘他還活著嗎?’屈指良對蓮渚千裏果然一片深情,事關蓮渚千裏安危,他便方寸大亂,來得比我想象的還快。”言罷他細細地銼了銼手中的鉆石,似乎他突然變成雕琢寶石的玉匠,沒有什麽比手中的鉆石更為吸引他的注意。

唐天書端坐在他對面,姿態頗有中年俊朗的風 采,一整衣袖,他聲音和他的人仍然不大協調,拖沓柔軟含含糊糊:“周家莊的仆人我已更換了不少,軍屯那邊設探子比想象中容易,得出的消息倒是出乎你我意料。”

李陵宴訝然問:“蓮渚千裏還活著?”

唐天書含笑,“還活著,果然就藏在漢軍裏頭,姜臣明走到哪裏都帶著這個重要籌碼。只是他藏得隱秘,我足足打探了三個月零八天才打聽出蓮渚千裏由姜臣明心腹看管,藏在軍屯馬廄裏。”

李陵宴輕嘆了聲:“他竟然沒有死……”

“這人昔日赫赫有名,實在是可憐了些。”唐天書也嘆了口氣,“他雖然還沒有死,幫他一把,也不是什麽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