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朔風繞指我先笑

時日漸漸近寒冬,轉眼已過去三個月。江湖上風起雲湧,各路英雄豪傑又做出了不知多少行俠仗義殺人救火的壯舉。聖香聽說屈指良最終還是找上了玉崔嵬,但不知道是玉崔嵬武功太好呢,還是金丹道長保護有功,又或者是屈指良那天狀態不佳,竟然讓玉崔嵬劍下逃生,從此躲得無影無蹤,不見人影。容隱從君山拿回了那把菩陽刀,聖香真的找了個打鐵師傅把那禍國殃民的刀熔成了一塊八卦掛在自己房裏,背書“阿彌陀佛”四字,也不怕道家祖宗氣死墳裏,佛門和尚樂得從圓寂裏復活。

祭血會一事漸漸被人們淡忘,江湖自有江湖的英雄少年,而聖香也自做聖香的花花大少。

臘月十八,梅花開。

聖香終於用葵花籽喂肥了那只大胖兔,抱在懷裏看臘梅開於雪中的美景。

那梅花不太美,卻很香,香得極舒服,而舒服對聖香來說就是想睡覺的意思。

於是他抱著暖和的大胖兔對著“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那種高雅的東西在打盹。

這三個月來相府一片平靜,仿佛超乎施試眉和聿修的預料,並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在聖香身上。

“少爺,喂,少爺啊。”小雲推著睡眼朦朧的聖香,“快起來。”

聖香迷迷糊糊地擡頭,那兔子趁機咬了他一口——這死兔子自從武當山下來,失戀於武當派廚房裏那只大灰貓之後就一直自暴自棄,對聖香尤其怨恨:如果不是他把它帶出去,它怎麽會落到日日思貓不見貓的悲慘境地?總而言之一切都是聖香的錯,總而言之它咬這一口絕對有理由一點錯也沒有。

“哇!”聖香被咬了一口一下驚醒過來,“梅花還會咬人……”

“少爺起來了,門外有客。”小雲說,臉上居然還帶點羞紅。

“門外有俊美少年?”聖香揉著給兔子咬的手背,怨恨地看著那只肥兔,幻想著紅燒兔子肉的味道。

“來找少爺的是兩個人,一個病了躺在車上,另一個是個看起來很小的姑娘……”小雲悄悄地道,“她說她是——少爺在外面認識的姑娘,長得很美呢。”

“啊?”聖香想了半天沒想出來自己認識這種麻煩二人組,丟下兔子一溜煙奔出去看,“我去看看。”

等他繞過幾重庭院到大門口推開門,眼前一亮,一位鵝黃衣裳的少女恰好回首,明眸與他相觸,她容顏溫婉體態纖柔,正是聞人暖。聖香“啊”了一聲,“認識認識,這位姑娘我認識,小雲叫泰伯開大門讓馬車進去。”

時值寒冬,聞人暖一身黃衣頸上圍著上好的貂絨,膚如白玉,耳配明珠,看起來便知是富貴人家的閨秀。泰伯高高興興地開門,心忖這麽些年,少爺總算認識了個好姑娘。

聞人暖謝了小雲和泰伯,微笑道: “聖香少爺救過小女子性命,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小女子此次是專程道謝來的。”她從車上捧下幾個錦盒,一個給了小雲,一個給了泰伯。

兩人打開一看,一個盒中裝的是珠花,一個盒中裝的是藥材。兩人連聲道謝,把聞人暖的馬車拉入了丞相府馬房之中。聖香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位小姑娘擺闊,這來歷不明的小丫頭出奇地有錢,從上次在紅水河訂做的那條大船就看得出她有錢得簡直不僅可以把錢當柴燒,還可以拿去放火。

等小雲去倒茶,泰伯退下之後,聖香迫不及待地往馬車裏探頭,“你家唐兒丫頭病了?”這一探,卻讓這位大少爺大吃一驚,差點從馬車上掉下來,“大玉?”

馬車裏躺著的人小半邊臉頰焦黑,大半邊臉殘艷動人,不是玉崔嵬是誰?聖香張口結舌——玉崔嵬怎麽會和聞人暖攪在一起?唐兒呢?號稱要保玉崔嵬不死的金丹道長呢? “死丫頭,難道……”他驀然回首失聲問。

聞人暖慢慢點了頭,臉上的微笑失去了明艷的神采,輕聲說:“金丹道長和唐兒……都已死在……屈指良劍下。”

聖香渾身起了一陣寒戰,畢秋寒死去的那一幕歷歷在目,“是……嗎……你們遇上了?你救了大玉?”

“我們在長江遇上的。”聞人暖深吸了口氣,“玉大哥武功很高,屈指良在百招之內勝他不得,只是把玉大哥和金丹道長逼入長江。我正巧和唐兒在對岸遊玩,救起了玉大哥和金丹道長,屈指良一路追殺,金丹道長堅持要把玉大哥送到相府,說只有這裏能救他……結果在汴京城外被屈指良追上,道長和唐兒死於屈指良劍下,玉大哥也……”她緩緩吐出一口氣,“身受重傷。”

聖香眉頭皺起,喃喃地道:“屈指良,屈指良,屈指良……呵……”

“傷玉大哥的不止是屈指良……”聞人暖突然說,“他在硬接蒲世東‘死刀’一擊的時候已經受了嚴重的內傷……在被屈指良追殺的日子裏又幾次受人圍攻,最後為救金丹道長接屈指良一劍……傷及五臟六腑,只怕……”她頓了一頓,緩緩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