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月下之約(第2/6頁)

聿修臉色寒白猶勝南歌手中劍,他依舊默然,只擡頭望著天上月,不知在想些什麽。

“回去向她解釋清楚,不要無端離她而去。你要相信試眉她是無論你怎樣都會原諒你的女人,不管有什麽樣的理由,只要你坦白告訴她,她絕不會阻攔你。”南歌緩緩地道,“你若是因為害怕感情所以逃開她,南某人不敬,上次那一個耳光,南某人要還給你。”

南歌是認真的,瀟灑的人一旦認真比什麽都可怕。聿修居然似是自嘲地笑笑,舉杯緩緩喝了一口酒。

南歌眉頭一揚,“你若能愛她、你若能愛她——”他將手中劍擲向聿修,負手而立,“南某人束手就擒,尊嚴性命皆悉不要了。”

聿修終於看了他一眼,當真笑了,笑意盎然。

“你笑什麽?”南歌眉頭聳動,冷冷地問。

“我羨慕你。”聿修喃喃自語,“當啷”一聲他摔了手中的酒杯,翻手倒持南歌的長劍,劍柄向外,“今夜只論生死,不談其他。勝了你之後,會告訴你為什麽。”

南歌詫然看著他,接劍在手,“你若是輸了呢?”

聿修緩緩站起,步履平緩地在大理寺屋檐上走了幾步,背對南歌,“我是不會輸的。”

“是嗎?”南歌冷笑,“中丞大人好自負,無怪目中無人不當別人的傷痛是一回事!無怪我妹子為你而死,無怪試眉為你而傷。”他手握劍柄“卡”的一聲脫開劍身機簧,劍鞘“當啷”一聲順著傾斜的屋檐直下地面,南歌反手握劍橫於身前,冷冷地說:“此劍連斬柳家十三具屍體,南某人下手從不容情,中丞大人好自為之。”

聿修淡淡地道:“承教了。”

兩人對立大理寺屋檐之上,清風徐來衣袂獵獵飄蕩。

一個不忿妹子之死、試眉之傷,要在對立的男子身上找回公道。

另一個淡淡地說:“我是不會輸的。”

誰勝?誰敗?

是愛?還是不愛?是不能愛,還是不能不愛?

又或者是不敢愛的卑怯到了極處僅為逃避的絕志?

聿修不說,誰也不知道。

“霍”的一聲響,先發動的是南歌。他一劍光耀千水百年般地刺了出去,劍光淩厲逼人眉眼,單是那銳氣就讓人神為之奪,目為之眩。

有人緩緩推開了大理寺的堂門,反手扣門,就倚在門上癡癡地看著屋檐上兩個男子。

南歌告訴她今夜大理寺月下之約,她在畫眉閣輾轉反思,還是不能不來。幸好聖香有興,帶著她翻墻而人,但此刻那大少爺又不知何處去了。

她不想見任何人受傷,也不想見任何人敗,他們都是在武學上那麽自負之極的男人,誰敗了那一生的自負都要碎成對方腳下的瓦礫。如果可以的話,她不想見這場比武,但這是南歌的尊嚴、是聿修的職責,更是為了她糾纏不清的較量。

施試眉苦笑,如此苦澀、如此悲哀,如果可以的話不妨那刀劍都刺人她的身體,她一死一了百了,就不必誰為了誰流淚,誰為了誰的辜負而心碎神傷。

屋檐上的兩人自然都看見了她進來,南歌抖腕輕轉,長劍削向聿修肋下氣門,“你看清楚了沒有?試眉為你憔悴多少?你捫心自問,日後午夜夢回的時候不會覺得自己很可惡嗎?”他冷笑,把當日聿修數落他的話一一回敬。

聿修的回答是雙指並點,“當”的一聲把他的長劍蕩了出去。

南歌陡然長笑一聲:“中丞大人,南某人新創了八招劍術今夜要請中丞大人指教一二。”他“刷”的一劍如流水,堪堪劃及聿修的衣角。這一劍和他方才瀟灑利落的路數全然不同,這一劍削得快、順、險,居然帶有三分倦意,聿修驟不及防,連退三步“哧”的一聲衣袖被南歌一劍劃破,只聽南歌冷冷地說:“碧雲流水水似愁。”

施試眉身子一震,臉色蒼白地望著南歌瀟灑來去的身影。這男子騙她害她,卻也能為她如此,今生今世也不枉了。他要用聿修寫給她的詩刺傷聿修,一劍一招,句句都是諷刺,劍劍都是冷笑。

聿修本來臉色霜白,此刻更加寒色近乎淒厲。他連退三步,仿佛南歌這一劍的確給了他極大的震撼,居然一時沒有反擊。

他沒有反擊,南歌第二劍便刺了出去,這一劍直刺他雙眉之間,劍光映月光於聿修眉目,南歌他又冷冷地道:“明月為妝妝還休。”

聿修對他這自創八式仿佛全然不知如何抵抗,閃身急退,他再退三尺。

施試眉陡然變色!聿修已經退到屋檐邊緣,再退一步就要跌下去了。她自始而終沒有恨過聿修,只是滿懷傷感、滿懷憐惜、滿懷歉意,若不是她逗他心動、若不是她投懷送抱,也許……也許他根本不會如此絕決。他怕情愛,她明知,卻依然吻他、解他衣扣,到最終逼得他說出要與她“不再相見”的絕志,也許從一開始就是她自作自受……眼中盈滿淚水。,她不要見任何人受傷,絕不要!“歌,住手,不要再打了!”她淒然叫道,“施試眉誰也不要了,你不必替我恨他,他沒有錯,錯的是我。我……我……我誘他愛我,他沒有錯,他只是……只是不願多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