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心險惡

失蹤許久的神歆突然回來了。

一時間江湖震動。

“古井神針”的名望品行依然是受到尊重的,她的失蹤,引起了江湖極大的關注。

但是她居然從開封回來了——開封是她失蹤的地方,大家已經不知道在那裏找了多少次,卻亳無線索,現在她居然從那裏回來,簡直是毀了江湖上消息最靈通的丐幫弟子的聲譽。

她還沒有回到名醫山莊,一路之上,就已經遇到了許多同道中人的關懷詢問。

等到她失蹤了,不能再做神,也不能再為聖的時候,才有人突然醒悟過來她的重要性,她也是個人,也會失蹤,也會遇到危險,而不是一個專門在別人遇到危難的時候去拯救的挽救者。

在離名醫山莊還有一百二十裏的“潘崔樓”裏,白溫情請客。這個酒神歆和岐陽非喝不可。

“神歆姑娘,岐陽公子,救命之恩,我不言謝,卻是要地地道道和你們喝一杯,否則白某人於心不安,於情不快,前些日子聽聞兩位出了些麻煩,在下也曾四處搜尋打聽,卻不知江湖傳言本不可信,二位安然無恙。”白溫情一手持著細瓷的酒杯,一面道。

“哪裏哪裏。”岐陽幹笑,他有一種不怎麽妙的預感,總覺得這個白溫情會給他帶來麻煩,但是據他誠懇謹慎的觀察,卻沒有看出什麽不對出來——他本以為這種怪異的感覺會來自感情——例如什麽白溫情暗戀上神歆之類的,但是據他一雙眼睛在他臉上掃了這麽久,也沒有看出半點蛛絲馬跡的痕跡。

但是的確有一種不太對勁的感覺,讓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煩得很。

神歆自然看得出他心神不定,私底下握了握他的手,“怎麽了?”

岐陽低聲道:“我有點疑神疑鬼,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就是覺得不對勁。”

神歆微微一笑,低語:“我也覺得不對勁。”

“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岐陽懷疑地看著白溫情,這個人的的確確是白溫情,他是絕對不會認錯的,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很“大俠”,那也是不會錯的,但是問題出在哪裏呢?

白溫情舉起酒杯呷了一口,“我先敬二位一杯。”

就在他說“敬”的那個字的時候,岐陽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了,味道!

這裏有鬼臼的味道!

這個味道他可是記得太根深蒂固了,他去“那邊”之後,也依然在繼續進行關於鬼臼的研究。這裏充滿了一股鬼臼的味道!而且是極淡極淡的——帶一點醫院消毒水氣息的味道!

怎麽可能?他在大宋朝聞到了一種經過加工的,醫用鬼臼的味道!

味道的來源——岐陽的腦筋動起來反應是極其迅速的,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味道的來源是白溫情的杯子!

為什麽?為什麽他會染上Ebolavirusdiseasa?是一個人染上Ebolavirusdiseasa,而不像宮裏的太監是集體染病?他染病的時間,早於宮中的傳染,他的傳染,並不是直接傳染,而是第三代或者第四代的傳染——

岐陽突然有了一個很可怕的猜想——莫非——

神歆在這個時候問了一句:“白公子是獨自前來的還是與人同行?”

白溫情微微一笑,“是獨自一人。姑娘何出此問?”

“我看見公子腰間的玉佩,這個不是白公子自己的東西吧?”神歆不動聲色,淡淡地道,“我記得白公子的笑龍玉是公子的象征之物,公子難道把它送人了?白公子不是曾經表白玉在人在,物失人亡?難道事到如今——忘卻了?”

白溫情低頭一看,岐陽也看,只見他腰上掛著的,是一朵梅花形狀的粉色的玉墜子——顯然是女人的東西,而且系得有點零亂,顯得系的人的倉促,或者漫不經心。

岐陽心中警鐘大響——要出問題了!他本已猜到一種極其可怕的可能性,但是神歆卻出口挑了出來。這個東西,顯然不是白溫情的東西,顯然系的人也不是他自己,但他卻說沒有和人一路,豈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和誰在一起?為什麽他要隱瞞?

神歆緩緩放下手裏的酒杯,“白公子,我一向敬你是個多情而不濫情的人物,你請我飲酒,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誠意,但是,為什麽?”她一字一句地道,“你是受制於人嗎?”

白溫情的臉色這一刻顯得很尷尬,他拿著那酒杯,不知道該喝還是不該喝,僵持在那裏。

“誰要你在這裏請我們喝酒的?”神歆凝眸,神氣很好,沒有生氣。

岐陽仰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懶懶地道:“你不說,我來猜好了。”他拿著空的酒杯——不是喝空的,是倒空的——在桌子上敲,邊敲邊道,和著他說話的節奏,“當當當”還說得鏗鏘有力,“皇宮裏的斑蠱,是你傳播的吧?我不知道誰叫你帶毒進去的,他一定沒告訴你這病傳染,哦,不,這毒藥的厲害,所以你縱然小心,還是不知道是隔著瓶子還是被其他受到傳染的人傳染,不久也病了。但是你既然是這麽早接觸斑蠱的人,自然病得也比人家早,而且你好運,你被傳染的時候,宮裏的病毒還沒有自行變異,還沒有衍生出並發肺炎的第二種Ebola,所以你拖了這麽久沒有死。”岐陽換了個調羹繼續敲,仿佛對酒杯已經沒興趣,“當當當”地,“而我和神歆救回了你之後,你後面的那一位,必然覺得很震驚,所以你第二次來請我們喝酒,想必這酒是不好喝的,不好意思我倒掉了。”他想了想,歪了歪頭,像只很聰明的知更鳥,“我告訴你,也許你後面那位本也是想把你一起毒死的,結果你被我們救了回來,他當然惱火了,這世界上居然還有人可以解救Ebola之毒,所以呢,你就第二次變成了人家的殺人之刀。溫情兄啊,”岐陽搖頭晃腦,“你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被人欺負到這個分上,做人失敗成這樣,你不覺得很丟臉很可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