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第2/3頁)

獨孤仲平一邊查看血跡噴濺的情況,一邊不動聲色地瞥了眼站在不遠處密切監視著自己的兩個金吾衛士。

“那晚上在酒店出現過的人都是這待遇?”獨孤仲平悄悄問韋若昭。

韋若昭點點頭。

“圖都勾了?”

韋若昭再次點頭。

這時阿得捧著一囊酒急匆匆跑來,身後自然也跟著個“尾巴”。

“獨孤先生,老板娘讓我把這酒給您送來,您嘗嘗!”

獨孤仲平接過阿得遞過來的一囊葡萄酒,沒有喝,只聞了一下,立刻驚喜地瞪大了眼睛,贊許道:“哎呀,我雖然不喜歡喝葡萄酒,可一聞就知道,這可比店裏的強太多了!”

阿得笑道:“這是前天康大人帶來的,據說是萬裏迢迢地從康國運來,專供使團招待用的,我們店裏的怎麽比得了!”

獨孤仲平又深深聞了一下,便將酒囊遞給旁邊的韋若昭,笑道:“我想起來了,他好像是說過要帶酒來,真是個言而有信的好人,不把兇手揪出來,都對不起這酒!”

韋若昭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這時她用胳膊碰了碰獨孤仲平,又朝閣樓方向一努嘴,便轉身朝身後的金吾衛士說了聲:“我要和獨孤先生討論一下案情,你們守在他房間外好了。”

獨孤仲平知道韋若昭有話要說,於是帶頭走進自己的房間,而韋若昭在他身後關上門,又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了聽,確定隔墻無耳,這才將獨孤仲平拉到窗前。

獨孤仲平有些費解,道:“怎麽了?討論案情也不用這麽神秘嘛。”

“師父,你跟我說實話,無論什麽情況,我都會想辦法保護你的!”韋若昭的聲音低低的,有些顫抖,胸脯也激動地一起一伏,似乎鼓起千萬重的勇氣才說出了這些話,神情也煞是嚴峻沉重。

這可真是獨孤仲平從所未見的了,韋若昭,他的乖徒弟,平日裏不是好奇沖動,就是調皮促狹,就算是發愁,也很快會恢復快樂,就算從姚璉處死裏逃生回來那次有些魂不守舍,也不曾像這般似乎心中憋悶了許多無以言說的苦衷似的。難道這也是她成長的一部分?獨孤仲平這樣想著,也不由得有些拘束起來,道:“你到底想讓我說什麽?幹嗎要保護我?”

“康連城是不是你殺的?”

獨孤仲平一瞬間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麽,你也相信是我潛回來……?”

韋若昭這時一把抓住獨孤仲平的手。“師父,你別瞞我了,我都看見了。我跟所有人都說,前天晚上我在自己的房間,其實我到你房間來了,待了很久。後來我推開窗戶,就是這兒!我看到後園中有一個頎長的身影,穿著黑色的鬥篷,正急匆匆朝後墻跑去,到了墻邊,爬上狗舍的頂,翻墻出去了,那身影和你的背影一模一樣,而且如果是外人,怎麽會知道那個不起眼的地方有個狗舍可以墊腳呢?我這才明白,之前我們搭狗舍的時候,你為什麽堅持要放在後墻根下,原來你那時候就計劃好這一切了。”

獨孤仲平聽著韋若昭這番連珠似炮的解說,居然還推理嚴密,竟似天衣無縫,不禁啞然失笑,道:“什麽啊,我明明是說放在後墻根下避風的……”

韋若昭卻沒有耐心聽獨孤仲平說完,繼續急切地道:“師父你放心,我會站在你這邊的,我看見的這件事,沒有告訴他們任何人。這兩天,我站出來主持查案子,其實也是為了你,如果他們誰也看見了你,說出對你不利的,我就把水攪渾。可是,你現在一定得對我說句實話,你是不是殺人了?”

獨孤仲平終於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嘆了口氣,道:“好吧,那你就讀讀我的心,我為什麽要殺康連城?”

“李秀一說你是為財,我不信,就算把康連城身上的那些金葉子都給你,我也不認為你會為了這些錢財殺人!”韋若昭說著伸手一指擺在角落裏的棋盤,“我想,你是為了這個!”

獨孤仲平仔細看看韋若昭,只見她一臉嚴肅,全不像是開玩笑。天啊!這個聰明又不乏天真的姑娘,這個自己在心底已經徹底收下的乖徒弟,居然會那麽真誠地相信自己會為了一盤棋殺人。獨孤仲平在片刻巨大的荒謬感之後,突然陷入了沉默。他畢竟是獨孤仲平,慣會讀心的獨孤仲平,曾經靠讀女人心謀生的獨孤仲平。韋若昭這樣想還能是出於什麽心思呢,所謂關心則亂,女人再聰明理智,還是抵不過一個情字啊。獨孤仲平終究不得不面對韋若昭對他的一片癡情了,他之前一直在逃避這一點,所謂收不收這個徒弟的煩惱,所謂怕她被犯罪世界汙染的擔憂,其實也是偽裝了的逃避罷了。可他為什麽逃避,何嘗又不是出於對另一個人的一片癡情?那樣的一番遭遇之後,他實在是無法再回到這個世界中了。他不知如何去向韋若昭解釋,怕傷害她,唯一覺得可行的方法就是找個合適的時間把自己的故事告訴她,讓她自己去悟明白,自己以得體的方式收回無法得到回報的付出。可看起來,他還是搞砸了,她已如此深陷,以至洞察力在涉及他的時候完全失去。獨孤仲平知道,現在要幫她走出來,不能再用拒絕或故意冷淡的方式了。他於是態度寬厚地微笑著道:“你真覺得我會為了這個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