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8/9頁)

這串念珠看來份量不輕,黑黝黝的似是鐵鑄,但這和尚從數丈外彈來,小小一粒念珠竟能撞開一把八九斤重的鋼刀,指力實是非同小可。眾人驚愕之下,都眼睜睜的望著他。

但見他一對三角眼,塌鼻歪嘴,一雙白眉斜斜下垂,容貌極是詭異,雙眼布滿紅絲,單看相貌,倒似是個市井老光棍,哪想得到武功竟是如此高強。

那僧人伸手扶起鄭三娘,拔下她肩頭的毒錐,只見傷口中噴出黑血,鄭三娘大聲呻吟。那僧人從懷中取出一粒紅色藥丸,塞在她的口裏,向眾人逐個望去,自言自語說道:“這藥丸只可暫時止痛。毒龍錐是天龍門獨門暗器,和尚可救她不得。”他眼光停在阮士中臉上,說道:“這位施主是天龍門高手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敢請慈悲則個。”說著合十行禮。

阮士中和鄭三娘本不相識,原無仇怨,眼見那僧人如此本領,若是不允拿出解藥,今日決討不了好去,他是個久歷江湖之人,當硬則硬,當軟則軟,眼見那僧人合十躬身,立即還禮,道:“大師吩咐,自當遵命。”從懷中取出兩個小瓶,在一個瓶裏倒出十粒黑色小丸,給鄭三娘服了,將另一個瓶子遞給田青文道:“給她敷上。”田青文接過藥瓶,將鐵盒交給師叔,自去給鄭三娘敷藥。

那僧人道:“施主慈悲。”又打了一躬,說道:“請問各位在此互鬥,卻是為了何事?天下沒解不開的梁子,和尚老了臉皮,倒想作個調人,嘿嘿。”

眾人相互望了一眼,有的沉吟不語,有的臉現怒容。曹雲奇指著陶子安罵道:“這小賊害死我師父,偷了我天龍門的鎮門之寶。大師,你說該不該找他償命?”說著手中長劍虛劈,劍刃震動,嗡嗡作聲。

那老僧問道:“尊師是哪一位?”曹雲奇道:“先師是敝門北宗掌門,姓田。”那老僧“啊喲”一聲,說道:“原來歸農去世了,可惜啊可惜。”語氣之中,似乎識得田歸農,而口稱“歸農”,竟然自居尊長。田青文剛給鄭三娘敷完藥,聽那老僧如此說,上前盈盈拜倒,哭道:“求大師給先父報仇,找到真兇。”

那老僧尚未回答,曹雲奇已叫了起來:“什麽真兇假兇?這裏有贓有證,這小賊難道還不是真兇?”陶子安只是冷笑,並不答話。陶百歲卻忍不住了,喝道:“田親家跟我數十年交情,兩家又是至親,我們怎能害他?”

曹雲奇道:“就是為了盜寶啊!”陶百歲大怒,縱上前去就是一鞭。曹雲奇正要還手,突見那老僧左手揮出,在陶百歲右腕上輕輕一勾,鋼鞭猛然反激回去。陶百歲只覺手掌心一震,虎口劇痛,竟然拿捏不住,急忙撒手向旁躍開,啪的一聲,鋼鞭跌在雪地,埋入了半截。

眾人本來圍在僧人身周,突見鋼鞭飛起跌落,各自向後躍開,登時在那僧人身旁留出好大一個圓圈,各人眼睜睜的望著這和尚,都是好生詫異,暗想:“鎮關東素以膂力剛猛稱雄武林,怎麽給他這般輕描淡寫的一勾一帶,竟然連兵刃也撒手了?”

陶百歲滿臉通紅,叫道:“好和尚,原來你是天龍門邀來的幫手。”那老僧微微一笑,道:“施主恁大年紀,仍是這等火氣。不錯,和尚確是受人之邀,才到長白山來。不過邀請和尚的,倒不是天龍門。”天龍門諸人與陶氏父子俱吃一驚,心道:“怪不得他相救鄭三娘。他既是平通鏢局的幫手,這鐵盒兒可就難保了。”阮士中退後一步。殷吉與曹雲奇雙劍上前,護在他左右兩側。

那僧人宛如未見,續道:“此間一無柴火,二無酒飯,寒氣好生難熬。那主人的莊子離此不遠,各位都算是和尚的朋友,不如同去歇腳。那主人見到大群英雄好漢降臨,一定開心,他媽的,大家同去擾他一頓!”說罷呵呵而笑,對眾人適才的浴血惡鬥,似乎全不放在心上。

眾人見他面目雖然醜陋,說話倒是和氣,出家人口出“他媽的”三字,未免有些突兀,但這些豪客聽在耳裏,反感親切自在,提防之心消了大半。

殷吉道:“不知大師所說的主人,是哪一位前輩?”那老僧道:“這主人不許和尚說他名字。和尚生來好客,既然出口邀請,若有哪一位不給面子,和尚可要大感臉上無光了。”

劉元鶴見這老僧處處透著古怪,心中嘀咕,微一拱手,說道:“大師莫怪,下官失陪了。”說罷返身便奔。那老僧笑道:“在這荒山野地之中,居然還能見到一位官老爺,好福氣啊,他媽的好福氣。”他待劉元鶴奔出一陣,緩緩說完這幾句話,鬥然間身形晃動,隨後追去。只見他在雪地裏縱跳疾奔,身法極其難看,又笨又怪,令人不由得好笑。

但盡管他身形又似肥鴨,又似蛤蟆,片刻之間,竟已抄在劉元鶴身前,笑道:“和尚要對不住官老爺了。”不待劉元鶴答話,左手兜了個圈子,忽然翻了過來,抓住他的右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