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鐵槍破犁(第3/14頁)

郭靖登時醒悟,轉頭向黃蓉微微一笑,再向裏張望,只聽完顏康道:“那姓穆的老兒奸猾得緊,一時還不肯上鉤,再關他幾天,瞧他聽不聽話?”

他母親道:“我見那個姑娘品貌很好,我倒很喜歡。我跟你爹說說,不如就娶了她,可不是甚麽事都沒了。”完顏康笑道:“媽你又來啦,咱們這般的家世,怎麽能娶這種江湖上低三下四的女子?爹常說要給我擇一門顯貴的親事。就只可惜我們是宗室,也姓完顏。”那女子道:“為甚麽?”完顏康道:“否則的話,我準能娶公主,做駙馬爺。”那女子嘆了口氣,低聲道:“你瞧不起貧賤人家的女兒……你自己難道當真……”

完顏康笑道:“媽,還有一樁笑話兒呢。那姓穆的說要見你,和你當面說明了,他才相信。”那女子道:“我才不幫你騙人呢,做這種缺德事。”完顏康笑嘻嘻的在室中走了幾個圈子,笑道:“你就是肯去,我也不讓。你不會撒謊,說不了三句便露出馬腳。”

黃蓉和郭靖打量室中陳設,只見桌凳之物都是粗木所制,床帳用具無一不是如同民間農家之物,甚是粗糙簡陋,壁上掛著一根生了銹的鐵槍、一張殘破了的犁頭,屋子一角放著一架紡紗用的舊紡車。兩人都是暗暗稱奇:“這女子貴為王妃,怎地屋子裏卻這般擺設?”

只見完顏康在胸前按了兩下,衣內那只兔子吱吱的叫了兩聲。那女子問道:“甚麽呀?”完顏康道:“啊,險些兒忘了。剛才見到一只兔子受了傷,撿了回來,媽,你給它治治。”說著從懷裏掏出那只小白兔來,放在桌上。那兔兒後腿跛了,行走不得。那女子道:“好孩子!”忙拿出刀圭傷藥,給兔子治傷。

郭靖怒火上沖,心想這人知道母親心慈,便把好好一只兔子折斷腿骨,要她醫治,好教她無心理會自己幹的壞事,對親生母親尚且如此玩弄權謀,心地之壞,真是無以復加了。

黃蓉靠在郭靖身旁,忽覺他全身顫抖,知他怒極,怕他發作出來給完顏康驚覺,忙牽著他手躡足走遠,說道:“不理他們,咱們找藥去。”郭靖道:“你可知藥在哪裏?”黃蓉搖頭道:“不知道。這就去找。”

郭靖心想,偌大王府,到哪裏找去?要是驚動了沙通天他們,那可大禍臨頭,正要開言和她商量,突然前面燈光一閃,一人手提燈籠,嘴裏低哼小曲:“我的小親親喲,你不疼我疼誰個?還是疼著我……”一陣急一陣緩的走近。

郭靖待要閃入樹後,黃蓉卻迎了上去。那人一怔,還未開口,黃蓉手腕一翻,一柄明晃晃的分水蛾眉刺已抵在他喉頭,喝道:“你是誰?”那人嚇得魂不附體,隔了好一陣,才結結巴巴的道:“我……是府裏的簡管家。你……你幹甚麽?”黃蓉道:“幹甚麽?我要殺了你!你是管家,那好極啦。今日小王爺差你們去買來的那些藥,放在哪裏?”簡管家道:“都是小王爺自己收著,我……我不知道啊!”

黃蓉左手在他手腕上一捏,右手微微向前一送,蛾眉鋼刺嵌入了他咽喉幾分。那簡管家只覺手腕上奇痛徹骨,可是又不敢叫出聲來。黃蓉低聲喝道:“你說是不說?”簡管家道:“我真的不知道。”黃蓉右手扯下他帽子,按在他口上,跟著左手一拉一扭,喀喇一聲,登時將他右臂臂骨扭斷了。那簡管家大叫一聲,立時昏暈,但嘴巴被帽子按住了,這一聲叫喊慘厲之中夾著窒悶,傳不出去。

郭靖萬料不到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下手竟會如是毒辣,不覺驚呆了。黃蓉在簡管家脅下戳了兩下,那人醒了過來。她把帽子順手在他頭頂一放,喝道:“要不要將左臂也扭斷了?”簡管家痛得眼淚直流,屈膝跪倒,道:“小的真是不知道,姑娘殺了小的也沒用。”黃蓉這才信他不是裝假,低聲道:“你到小王爺那裏,說你從高處摔下來摔斷了手臂,又受了不輕的內傷,大夫說要用血竭、田七、熊膽、沒藥等等醫治,北京城裏買不到,你求小王爺賞賜一點。”

黃蓉說一句,那管家應一句,不敢有絲毫遲疑。黃蓉又道:“小王爺在王妃那裏,快去,快去!我跟著你,要是你裝得不像,露出半點痕跡,我扭斷你的脖子,挖出你的眼珠子。”說著伸出手指,將尖尖的指甲在他眼皮上一抓。簡管家打個寒噤,爬起身來,咬緊牙齒,忍痛奔往王妃居室。

完顏康還在和母親東拉西扯的談論,忽見簡管家滿頭滿臉的汗水、眼淚、鼻涕,奔進來把黃蓉教的話說了一遍。王妃見他痛得臉如白紙,不待完顏康答復,已一疊連聲的催他給藥。完顏康皺眉道:“那些藥梁老先生要去啦,你自己拿去。”簡管家哭喪著臉道:“求小王爺賞張字條!”王妃忙拿出筆墨紙硯,完顏康寫了幾個字。簡管家磕頭謝賞,王妃溫言道:“快去,拿到藥好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