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假作真時(第7/14頁)

躊躇間,忽聽樂之揚冷冷說道:“朱高煦,你懂個屁。”

“直娘賊,你罵誰?”朱高煦暴跳如雷。

“罵你這個蠢貨。”樂之揚言語如刀,“沒準兒人家早就布好了網罾,磨快了刀斧,就等你哥倆兒進城,來個甕中捉鱉,一網打絕,殺光你滿門良賤,不教走掉一個。”

朱高煦待要罵人,忽又感覺樂之揚所言不無道理,欲言又止,眉頭皺起。道衍忙說:“樂先生話糙理不糙,二位殿下行蹤不明,反讓朝廷有所忌憚,縱要動手,也不敢操之過急。”

“二弟!”朱高熾也道,“大師和樂先生言之有理。”

朱高煦勉強點頭,心中余怒難消,惡狠狠掃了樂之揚一眼。忽聽朱微顫聲說道:“道衍師兄,我也跟你一塊兒進城。”

道衍一怔,訕笑道:“公主殿下,此去險惡……”

“反正朝廷說了我死了!”朱微淒涼一笑,“一個死人,又有誰在乎?”

樂之揚眉頭大皺,心中甚不情願。朱微看出他的心思,小聲說道:“兄長裏面,除了十九哥,就數四哥待我最好。他如今身當危難,我人微力弱,難改大局,不過,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樂之揚無奈搖頭,嘆道:“也罷,你去哪兒,我也去哪兒!”

“好,好!”道衍合十說道,“正好仰仗樂先生的武功。”

二人心照不宣,樂之揚絕非席應真的弟子,也就不是道衍的師弟,故而言辭之間,偷偷換了稱呼。

樂之揚沖江小流說道:“你留下,照看水姑娘一行。”

江小流連聲答應,水憐影卻說:“不勞看顧,我等自有去處。”

朱高煦對水憐影垂涎已久,本想樂之揚一去,便可使個法兒將水憐影弄到手,誰想這女子竟然要走,心頭一急,沖口說道:“不行!”

樂之揚道:“為何?”朱高煦支吾一下,情急智生:“她知道太多,泄露我們的行蹤怎麽辦?”

“我也知道不少!”樂之揚冷笑,“你就不怕我泄露行蹤?”

朱高煦無言以對,心中越發惱恨,可又奈何不得,一股無明火燒得腦門發燙。

水憐影瞅他一眼,微微冷笑,回頭說道:“嵐耘、蓮航,找輛馬車,我們先走一步。”

二女自去尋車,江小流笑道:“水姑娘,我陪你們去吧!”

“不用!”水憐影冷淡道,“憐影飄零女子,無權無勢,你還是好好陪你的殿下去吧!”說罷徑自出門,梁思禽徐徐起身,跟在後面。

朱高煦望著二人,余怒未消,小聲咕噥:“一個臭花娘,有什麽了不起?”

“花娘”是娼妓別稱,樂之揚聽得分明,正中心底痛處,登時變了臉色,握起拳頭,正想給朱高煦臉上開一個染坊,忽見梁思禽回過頭來,有意無意掃他一眼。這一眼猶如冰雪灌頂,樂之揚怒火消滅,松開拳頭,心中老大氣悶:“朱高煦人中敗類,一拳打死最好,落先生處處回護,難道說燕王真是……”心念及此,不敢細想,只怕猜測有誤。

道衍討來一身青衣,說道:“公主殿下,你身份特別,可否改換男子服飾?”

朱微女扮男裝,並非一次,笑笑換過,說道:“石姬也隨我去吧,反正她也不礙事。”石姬沿途照顧朱微,殷勤周到,無微不至。兩人交情日甚一日,樂之揚對她頗有好感,聽說之後,點頭答應。道衍也知此女既聾且啞,故此也不反對,只對樂之揚說道:“足下在朝廷周旋日久,只恐有人認出,不如也改扮一二。”

樂之揚沉思一下,剪了幾綹馬尾,捏成胡須,粘在唇上,笑道:“這樣如何?”

“大抵可行。”道衍說道,“入城之後,一切由我張羅,各位少說為妙。”

眾人各各點頭,當下騎馬上路,將近北平,分為兩路:朱高熾兄弟、朱能、江小流一路,自與流散死士會合;道衍引著樂之揚三人直赴北平,探聽虛實。

北平本是大元舊都,徐達北伐之時,元順帝北逃,並無大戰,故而城池完好。樂之揚一眼望去,城墻崔巍,樓閣高聳,依山臨水,如臥龍虎,數十年過去,帝王氣象不衰。

進了城門,直趨王府。燕王府本為大元皇城,千檐萬瓦,氣勢了得,當年大元包舉東西,若幹塔樓頗有西域之風。

離府不遠,便見禁衛森嚴,街頭巷尾,盡是全副武裝的軍士。另有許多便裝漢子,體格剽悍,目光淩厲,坐在街邊樓頭,襟擺之下可見刀劍凸起。

一條長街殺氣流淌,道衍等人方才進入,數百道目光先投了過來。樂之揚暗暗心驚:“落先生只怕高估了燕王。朝廷坐擁山河,燕王才能再高,也是以卵擊石?”

沉吟間,到了王府大門,這兒本是皇城入口,門戶高聳,巍如城樓。樂之揚忍不住又想:“燕王府易守難攻,若有數百精兵,不難抗衡上萬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