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佳人逢難

朱微俏臉發白,可是全無懼色,咬著嘴唇,冷冷盯著晉王。晉王與她目光相對,心裏頗不自在:“這妮子一向溫順,怎麽死到臨頭如此倔強?”稍一沉吟,轉向朱元璋笑道,“父皇,你答應麽?”

朱元璋血色盡褪,面如死灰,盯著朱微雙目盡赤,簡直就要沁出血來。晉王見他模樣,得意冷笑,朱微也看出父親心中猶豫,揚聲說道:“父皇,您以蒼生為念,不要掛念女兒,女兒不怕死,三哥忤逆不道,我寧可一死,也不成全他的野心……”

這幾句話清脆貫耳,振聾發聵。晉王愣了一下,面上隱隱透出怒容。朱元璋瞧了瞧他,又看了看朱微,忽然哈哈大笑,點頭說道:“好孩子,不愧是我朱元璋的女兒,大義所在,豈能屈服於淫威?”語調沉重,眼角閃動晶瑩光芒。

朱微見他眼神,胸中大疼,自知性命不久,忍不住回頭看去。樂之揚趴在編鐘下面,一動不動,生死不知。朱微心如刀割,可也來不及多想,她擡頭望去,晉王眯眼瞅著朱元璋,見他無動於衷,咬了咬牙,笑道:“好,我一個個殺來,看你忍到幾時?”一抖手,劍光閃動,刺向朱微心口。

朱微將眼一閉,正要待死,忽然青光一閃,嗖地撞向晉王的長劍。晉王也曾習武,應變頗快,反手一劍,叮的一聲將飛來之物切成兩半,落在地上,竟是一只拳頭大小的編鐘。

晉王一愣,忽聽刺啦啦一陣響,編鐘架子從地上翻轉而起,整個兒倒向沖大師。這兩下甚是突兀,沖大師也始料不及,慌忙中兩拳擊向鐘架,木架粉碎,編鐘亂飛,勁力落在鐘上,發出嗡嗡激響。紛亂中,一道人影橫沖而出,樂之揚有如餓虎擒羊,縱身撲向晉王。

原來,樂之揚起初也中了迷藥,讓編鐘壓在地上動彈不得,聽了朱元璋等人對話,心急如焚,可又無計可施。焦急中,丹田突地一跳,一股熱流升起,須臾走遍全身,百脈暖熱,四肢忽又有了知覺,只是酸酸軟軟的不甚得勁兒。他深知沖大師的本事,縱是全副本領也難勝過此人,此刻身軟無力,暴起發難只會失敗,當下咬牙忍耐,極力運轉丹田之氣,流轉幾個周天,酸軟漸退,力氣滋生。

緊要當兒,忽聽晉王脅迫生父,殺死張貴人,進而把劍指向朱微。樂之揚急怒攻心,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抓起手邊一只編鐘擲向晉王的長劍,本想將之擊落,不料氣力尚未恢復,反被晉王的寶劍劈開。

一不做,二不休,編鐘出手,樂之揚奮起氣力將編鐘架子推向沖大師,試圖擋住和尚,趁機撲擊晉王。晉王身為禍首,若能將他擒住,縱不能嚇住沖大師,也可拖延一時,以待轉機。

他算盤打得如意,誰料迷藥的毒性尚未全消,縱出之時,已然遲了一步。晉王吃過苦頭,一見他上前,顧不得朱微,揮舞寶劍,沒頭沒腦地護住全身。

樂之揚近身不得,只好使一招“小琵琶手”,輕輕一勾,五指搭上劍身。晉王虎口一熱,寶劍脫手,明晃晃到了樂之揚手裏。他驚叫一聲,轉身就逃,樂之揚心念急轉,舍了晉王,旋身抱起朱微。

少女剛剛入懷,身後勁如洪流、奔騰而至。樂之揚心知沖大師到了,當即一個前翻,反腳向後踢出。他方才妙悟神功,“晨鐘腿”融入“靈舞”,精妙更勝一籌,倏忽間能踢上下左右六口編鐘,故此一腿踢出,沖大師上下三路都被腳尖籠罩,勢如花槍的槍尖,虛虛實實,莫知所出。

沖大師本可硬擋來腿,但他見過樂之揚一人駕馭五樂的神功,心中極為忌憚,況且此人滑溜無比,慣於聲東擊西,時下人手甚少,護衛晉王才是重中之重。

稍一猶豫,沖大師馬步下沉,擋在晉王之前,拳勢變緩,向前遞出。“大金剛神力”籠罩丈許,樂之揚無論踢向何處,均為一股浩大內勁擋出。

沖大師以拙勝巧,以慢打快,拳頭不離樂之揚腳尖。篤,拳腳相撞,樂之揚悶哼一聲,橫飛而出,連翻兩個跟鬥,雙腳落地,踉蹌就跑。沖大師余勁不消,落在一個妃子身上,那妃子肋骨盡斷,登時香消玉殞。

“糟糕。”沖大師心往下沉,“這小子借我之力逃走。”想要追趕,又怕樂之揚去而復反,此間人手不足,晉王難免遭遇他的毒手。沖大師權衡再三,畢竟政變事大,遠非樂之揚和朱微可比,舍小就大,也只好由他去了。

樂之揚抱著朱微一陣狂奔,熱汗湧出,所中毒素也隨之排盡,到了一個小院,已然恢復如初。

後面無人趕來,樂之揚放下朱微,大口喘氣,想起方才的險境,一時不勝後怕。他低頭看向少女,見她雙頰緋紅,目凝秋水,芙蓉俏臉下一段頸項白膩如羊脂,雖在危急之中,樂之揚也不由熱血上湧、心子狂跳,恨不得此刻永久駐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