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劍弈星鬥(第2/13頁)

正懊惱,忽聽有人笑道:“好小子,知道厲害了嗎?”樂之揚回頭看去,席應真背負雙手,從一塊礁石後面轉了出來,心知方才的情形一定被他看見,登時面紅耳熱,不勝羞愧。

老道看他一眼,笑道:“小子,你知道這鳥兒的來歷麽?”樂之揚搖頭,席應真一捋胡須,又問:“那你聽說過海東青嗎?”

樂之揚一愣,沖口而出:“海青拿鵝!”席應真笑道:“不錯,正是海青拿鵝。”

《海青拿鵝》是一支樂曲,曲中的海青就是海東青。海東青被女真人稱為“萬鷹之神”,生於東北海邊,高飛疾走,快如閃電流星,能夠擊落九天之上翺翔的天鵝。

自古北方蠻族視海東青為神物,馴化以後上擊飛禽、下逐百獸,來去千裏,無往不服。《海青拿鵝》這支曲子樂之揚吹過千百遍,但真正的海東青還是第一次看到,想到白隼的厲害,一顆心不由突突直跳。

席應真目視前方,徐徐說道:“我當年遊歷遼東,見過的海東青都體格瘦小,這樣大的鳥兒,我活了七十歲還是第一次見到,想是島上風水所聚,天造地化,方才出了這一只異種。”

樂之揚看著手背,悻悻咕噥:“什麽異種?就是一只臭鳥。”席應真哈哈大笑:“你這小子,忒也膽大,海東青能以小搏大,就連大雕也讓它三分。你居然離它如此之近,傷了手還算運氣,這一啄落在臉上,連你的眼珠子也會叼出來!”

樂之揚苦笑道:“我是豬油蒙了心,讓道長見笑了。”席應真瞥他一眼,微微笑道:“我可沒有嘲笑你的意思,你這孩子,心懷慈悲,澤及鳥獸,很好,很好,老道我沒有看錯你。”

樂之揚聳了聳肩,扁嘴說:“可惜好心沒好報。”席應真搖頭說:“行善乃求心之所安,如求回報,反而落了下乘。”樂之揚笑道:“道長說的是,小子受教了。”說到這兒,又覺奇怪,“席道長,你不歇息,來這兒幹嗎?”

“聽見笛聲,出來走一走。”席應真坐在一塊石頭上面,手拈長須,遙望大海,臉上神色變幻,意似思索什麽,過了一會兒,徐徐說道,“樂之揚,你想學我的‘奕星劍’麽?”

樂之揚一愣:“道長何出此言,你不是不能收我做弟子麽?”席應真搖頭道:“我沒說收你做弟子,只是問你想不想學劍法。”樂之揚只覺糊塗,支支吾吾地說:“這有什麽分別嗎?”

席應真瞪他一眼,說道:“你這小子,平時灑脫得很,怎麽緊要關頭又婆婆媽媽起來了?事急從權,如今大敵當前,我又壽命不久,你的武功太弱,怎麽對付得了這幾個惡人?”

樂之揚心中敞亮,當此危急之時,席應真是破除門戶之見,決意傳給他“奕星劍”,以便來日和沖大師周旋。想到這兒,他心中滾燙,眼淚也幾乎掉了下來。

席應真故作不見,起身說道:“奕星劍和東島的飛影神劍一樣,都是出自前輩大劍客公羊羽的‘歸藏劍’。這一路劍法暗合先天易理,其中的學問十分精深,後來習練的人雖也不少,登堂入室的卻沒有幾個。公羊先生歿後,得其真傳的也不過雲殊大俠、‘西昆侖’梁蕭、‘鏡天’花鏡圓和本派的了情、百啞兩位祖師。雲大俠當年抗擊元軍,嫌‘歸藏劍’修煉不易,為了讓更多人習練,取其神意,簡而化之,創出了‘飛影神劍’。這一路劍法,練到絕頂處,飛影亂神,虛若夢幻,的確是一等一的厲害。‘飛影神劍’比‘歸藏劍’上手容易,但練到一定地步,會遇上重重阻礙,如要更上一層,仍需精研易理,從本源上下工夫。

“後來梁蕭遠赴海外,花鏡圓不知所蹤,本派的了情祖師雖是女流,但心思靈慧,尤勝男子。她晚年將星象納入劍法,傳到家師手上,又將奕道融入其中,同時去蕪存菁、熔煉變化,由‘歸藏劍’之中化出了九路劍法,名為‘奕星劍’。奕星劍從星象、棋道入手,遠比從術數容易,所以我才敢傳授給你,要是換了‘歸藏劍’,光是講解陰陽術理,也要花費幾個月的時間呢。”

樂之揚聽得咋舌,連道乖乖,席應真看他神情,笑道:“你也別高興太早,‘歸藏劍’固然耗時費力,‘奕星劍’也不是三五天能學會的,我只能盡量傳授,能學多少,全看你的造化了。”說著攤開右手,說道,“借你玉笛一用。”

樂之揚送上玉笛,席應真接過,輕輕掂量一下,碧玉玲瓏,映月生輝,有如一泓秋水,在老者的手中脈脈流轉。

席應真握笛在手,仿佛變了一人,一掃老態,神采煥發,如松如柏,昂然挺立。他仰望長天,只見銀河清淺,星鬥斑斕,密如洹河之沙,微茫不可計數。

席應真豪情迸發,發出一聲輕嘯,叫聲:“看好了,這是‘天沖式’!”縱身出劍,玉笛流光,碧芒散落,亂如飛螢,口中長聲念道:“天河倚長劍,沖霄有飛星,七精從中出,五帝灑流鈴,煥然擲電光,奔走如雷霆,左劍挽月華,右手接日景,光明耀十方,鬼魅盡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