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平地波瀾 奸人施毒手小城烽火 密室露陰謀

卓一航走出房來,只見祖父氣若遊絲,面如金紙,急忙叫來家人將他扶入臥房。這時卓一航雖然心中急亂,但欽差在堂,無人款待,自己不能不陪。正欽差歉然說道:“皇上對卓老大人非常思念,想不到一紙詔書,累他傷心如此。”卓一航問道:“詔書上說些什麽,可能見告麽?”那兩個欽差和卓仲廉曾是一殿之臣,私交頗好。當下將皇帝何以突然宣召卓仲廉的事情說了。原來神宗皇帝誤信奸人之言,將卓一航的父親卓繼賢殺了,後來案情雖然平反過來,並追贈了卓繼賢做太子少保,但於心總覺不安。一日和大學士方從哲談起,神宗忽然想起了卓繼賢的父親卓仲廉,喟然嘆道:“他們父子都是賢良正直之臣,卓仲廉若看到邸抄,不知可會埋怨朕麽?”方從哲道:“卓仲廉世受國恩,哪會怨懟?陛下思念於他,目前吏部尚書出缺,何不召他入閣。”神宗道:“朝中正乏老成謀國之臣,卿言甚合朕意。”當即寫了詔書,派兩名欽差專程送陜,要他回朝,詔書中提到了卓繼賢受追贈為太子少保之事,在神宗的意思,本是對臣下示恩,想不到卓仲廉尚未見到邸抄,突然知道兒子死訊,心傷過度,病後身軀,竟自支持不住了。

正說話間,內堂隱有哭聲,欽差急道:“世兄不必拘禮,請替我們問候令祖。”卓一航告了個罪,進入內堂,只見家人亂成一片,卓仲廉奄奄一息,見卓一航入來,招招手道:“你過來。”卓一航走近祖父身邊,含淚說道:“爺爺請恕孫兒不孝之罪。”卓仲廉斷斷續續地說道:“你以後不必應考了,就在家中讀書務農吧。”說完之後,雙腿一伸,斷了呼吸。卓一航放聲大哭,老家人勸道:“老大人年過六旬,壽終正寢,少爺不必過度悲傷。欽差大人還在外面,應該請他們稟告皇上,然後開靈出葬。”卓一航揩幹眼淚,到客廳稟告欽差。欽差嗟嘆不已,當晚在卓家過宿,第二日卓家已設了靈位,停棺西廳,兩個欽差都恭恭敬敬地在靈前點了三炷香煙,以同僚之誼致祭,卓一航匍匐地上,叩頭謝禮。正欽差伸手來扶,勸道:“世兄節哀,我們回京稟告皇上,一定替老大人討個封贈。”管家的備好程儀,準備欽差辭行,卓一航忽然跳了起來,顫聲說道:“欽差大人慢走!”

欽差和管家都吃了一驚,心想卓一航知書識禮,何以會突然失態。跳起來已是不該,勸欽差慢走更是失禮。管家急道:“少爺,老大人生榮死哀,欽差大人親來祭奠,你還不叩謝皇上洪恩?”卓一航定了定神,忽然說道:“欽差大人,請進內房一坐。”管家的心驚肉跳,欽差也變了顏色。

卓一航將兩位欽差帶進書房,管家的跟在後面,卓一航道:“你出去看守靈堂。”隨手將房門關上。老管家憂心忡忡,心想少主行為顛倒,莫非是撞了“邪神”,但在欽差大人面前,卻又不便說話,只好一路念著“老天菩薩保佑”,退了出去。

兩位欽差也是驚疑不定,只道是卓一航有事請托,但照理來說,他正忙於喪事,就是想在官場鉆營,也非其時。卓一航將房門關好,小聲問道:“欽差大人可覺得身體有點不舒服麽?”正欽差變色說道:“沒有呀!”副欽差道:“世兄真是照料周到,我們年紀雖老,這點風霜還熬得住,倒是世兄重孝在身,還望節哀免致傷神為好。”這話暗藏譏諷,卓一航道:“欽差大人請恕無禮,適才我見李大人右掌的掌心似乎有些異樣。”正欽差姓李,聞言不覺攤掌一看,頓時面上露出驚異的神色來。掌心上現出一點點的紅粒,就像出疹子一般。副欽差姓周,攤出右掌來看,也是一般。卓一航道:“兩位大人請用指甲一撚,看是痛也不痛。”兩位欽差依言試了,以前的讀書人都慣留長長的指甲,他們用左手指甲,猛刺右掌掌心,居然一點也不見痛,倒是有點麻癢的感覺。卓一航又道:“兩位大人請用手指輕按頭頸後脊骨上部的第七節,看看如何?”這時兩個欽差就如同孩子一般聽從卓一航的擺布,各以手指輕按對方頭頸後脊骨上部的第七節,只這麽輕輕一按,兩人都痛得叫出聲來,急忙問道:“這是什麽道理?世兄如何知道?”

卓一航嘆口氣道:“兩位大人都受了暗算了,這是江湖上最陰毒的陰風毒砂掌。剛才李大人伸手拉我,我才瞧出,想來這些紅疹是剛剛發作出來的,所以大人還未知道。受了陰風毒砂掌的暗算,發作後十二個時辰之內,若不救治,恐有性命之憂,所以晚生也顧不得失禮,要對大人直言了。”須知在封建皇朝,欽差代表皇帝,若然死在卓家,那麽非但卓家有抄家滅族之禍,地方官吏也要受牽連。關系如此重大,卓一航雖在重孝之中,也不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