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水寒傷馬骨(第2/2頁)

徐方旭一條性命得救,長生老人的幾封書信卻像千斤巨石投入淺水一般,一時激起無盡浪花。中原大地頓時紛亂一片,各方勢力因著這樣那樣的原因,紛紛傾巢而出;黑白兩道,民間官府,都在暗地裏使足了力氣,尋找那位名叫孫向景的少年,頗有些“羽書速驚電,烽火晝連光[*]”的意思。

這些種種,孫向景自然不知。他自三日前偷襲聖女未果,便被太玄教眾人重新拿住,用牛筋繩索捆了手腕腳踝,又加上麻繩五花大綁,只如一個粽子一般。

牛筋繩索頗有彈性,用之束人是專破鎖骨掙脫一類法門。孫向景這下算是遇見了克星,一日十二個時辰都被牢牢困住,吃喝拉撒都靠旁人幫忙,自是委屈非常。

太玄教人怕傷了他的身子,不曾點得他的穴道,只能靠著繩索束縛與他。這點穴之事,原本是阻隔氣血運轉,截斷經絡氣息,一時半會兒還好,若是時間長了,對人的身體卻又不小的損傷,眾人得了聖女的嚴令,不敢妄為,只得將繩索拉緊些,一泄心中的怒火怨氣。

想那聖女兩次被孫向景制住威脅,還曾置身徐方旭拼死一搏的險境,雖然依舊安然無恙,可服侍保護聖女的眾人都是重罪加身,回去後難免要受諸多懲罰折磨。眾人暗恨孫向景坑人,只得小處為難於他,疏解些怨氣。

孫向景被如此捆縛了三天,初時是在海上,還有船艙空間,兩日後眾人登岸,車馬路程,更是叫他痛苦難當。那牛筋繩索本就不粗,眾人又是故意捆得極緊,他這幾日動彈不得,也是氣血瘀滯,四肢手腳酥麻冰冷,直要失去知覺。

那聖女卻依舊對他很好,每日裏常來與他說話,幾番寬慰於他,直說到了總教山門,等他背出《太玄經注》原本經文便還他自由,絕不為難。

孫向景從不搭理,心下暗恨,想這女子也是城府極深的人物,隱藏一身武功,當時在海市上裝的那般楚楚可憐,也不知懷了何等的心思,更是對她的話一句也不相信。

那聖女不知自己如此蒙冤受屈,遭他誤解,只當他掛念親人,心緒繁雜,愈發與他好說好講,每日裏都要來自言自語上一個時辰,生怕他憂思過度,傷了身體。也是她藝高人膽大,當時在海市之上,自己一方占盡天時地利,自不用出手反抗;況且船王於德水就在一旁虎視眈眈,也無謂露了身手給他知道。

兩人就這樣,以一種詭異尷尬的情況相處了數日,太玄教的人馬也行至了鳳翔府。原本他們從杭州海上出發,走了幾日水路,特意避過蘇杭一帶,從楚州登岸,幾日間深入大陸,也是腳程極快了。

再說那兩浙船王於德水,自那日與太玄教商談出了岔子,雖是大顯神威重傷徐方旭,拿下孫向景,也是滿心忐忑,生怕招惹了太玄教的不快。

他與陳風崇實是要好的夥伴,往來也十分密切,卻不知道那日搗亂的兩人是陳風崇的師弟,更不知道陳風崇是長生老人門下。還不住暗自奇怪,不知陳風崇遇見什麽急事,匆匆離開,音訊全無。

幾日後,於德水手下送來了密信,正是長生老人手書的抄本,他一看之下方知闖下大禍,這才知道自己出手傷了長生老人門下高足。長生老人在兩浙一帶威名赫赫,莫說是他小小一個船王,就是兩浙的巡守總督也要賣他三分薄面。更何況自十幾年前老人歸隱,江湖人還未曾見過這番情形,都是暗自心驚。

於德水自知大禍臨頭,當場被嚇得軟倒在地,渾身汗濕。也虧他真是混跡多年的老江湖,短時的慌亂之後便穩定心神,先堵住了手下眾人的嘴,又火速安排了船隊,親自領著出海避禍去了。

※※※

[*] 唐,李白《出自薊北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