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五侯散 第八章 一彈指傾去來今(第2/2頁)

那車兒奔得雖輕快,如何快得過斑騅的腳力。但韓鍔並不追上,只控著那馬兒跟在車後十余丈處。他也不知自己在幹什麽,要跟到哪裏去,更不知真的面見了又會何思何想。但他現在什麽都不想想,腦子與心都累了倦了,不堪運使,只想纏綿綿地就這麽跟著,因為這“跟”中,也自有一種搖心蕩肺的款款溫柔。

那車兒轉過碑林坊,繞過何池,卻駛向了城東。

一個獨巷獨門的小院門首,那車兒卻停了下來。院中隱隱猶有未落盡的木樨香,那車兒到了門口卻沒有停,門吱的一聲開了,直駛進去。然後,門就掩上了。

這裏是什麽地方,是杜家的別院嗎?院門外再沒有人了,一時,車兒駛出,看它的輕快,卻是一輛空車。要進呢?還是不進?韓鍔心頭猶疑地亂著。這院裏的木樨香得怪異,似乎迷人如幻。而如真如幻的香氣中,這世上,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巷外的屋舍,身外的是非,朝中的爭鬥……一切一切都遠了渺了,只有那個小院還是一個真實的招人步入的切實存在。

韓鍔從下馬到把韁兒虛拴在門口石鼓邊,松開又拴上,拴上又松開,足足耗了有小半個更次。他也不知自己怎麽了,只覺情思愈來愈迷,倒像是當初為龍涎香所迷的時候了。終於,他控制不住的,也忘了拴馬兒,輕輕一翻,已從院墻躍入。

院內諸屋俱黑,只一間後院的閣內隱隱有燈。

可韓鍔一入後院,那燈就無聲的熄了。可窗子卻微微一響,像是窗栓的聲音。韓鍔猶豫了下,院中的木樨更香了,他一步跨到窗邊,輕輕一啟,人已翻了進去。

窗內,卻象盲人的眼那麽的黑。好像沒有帷幕,又象扯了無數重帷幕。韓鍔一愣,他什麽也看不到了。接著,有一張唇印到了自己的唇上。然後,時間的秩序似乎都亂了,一切都似曾相識。一切又都不識,只有燈燼的煙在輕輕地飄著,如同一場迷叠,一場幻夢……

交頸頡頏,交頸頡頏……韓鍔身不由己,迷迷陷入。只是在最後一刻,他才隱隱有一點清醒,他聽到自己模模糊糊地問:“你到底,是不是阿檸?”

那聲音有著一點驚亂。可他接腦中一昏,人就昏昏地睡去了,沒聽到身邊輕輕地響起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