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日色賦 第五章 二星檄外通蠻服(第2/3頁)

他一句突然而出,說得極快。他平時語速很慢,這時突然發問,以他統領三軍。沖蕩過千軍萬馬的氣勢,這一發問,那吳必正不自覺地就答道:“是艾可艾兄當……”他才說出一個“艾”字,韓鍔心頭已經電轉:他們果然要與自己不利!艾可當班,那可不正是她弄權的好時機?以紫宸俞九闕之威,如果他一定想要對自己不利,又是皇上之命,他斷不會弄此宮門截殺的機巧之計。他腦中轉念極快,脫口就問:“吳兄原來出自東宮門下。”

那吳必正結舌訝然,才開口了聲:“是……兄弟只是給皇上辦事的。”就在這時,韓鍔已聽得身後兩丈之處的宮門有要關閉的聲音。他心頭一驚:果然是截殺!這是一個局,是殺局!東宮門下布於這含光宮城門口的殺局!他身上劍氣一騰,心中暗道:難道東宮太子真的這麽怕自己見到皇上,已急到今天就要開演‘奪門之變’?他口中語氣裝作詫異道:“怎麽,才不過午時,就要關宮門了?”他一語即出,就要出手。他一向料敵機先,敵未動,我不動,敵欲動,我先動。心中卻猛地一閃:不行!他們今天大概就是要逼著自己搶先出手,好說自己宮中行兇,那時。九門一閉,他們正可不用矯詔,就殺了自己。看來今日之勢,東宮已欲鋌而走險了。先順利逼了自己出手,再名正言順地殺了自己,叫皇上也說不出話來,則東宮太子之位再不虞有余小計來爭。如果事態變大,他們只怕狗急跳墻,被逼著也要來一場“逼宮”之事了。當此萬險,事先又全無準備,韓鍔只知此刻輕動不得。這宮城,不能亂,這長安。不能亂,這天下,也不能由他而亂!

他身上劍氣一激,似已有向宮門逃逸之意。為他氣勢引動,果見那六個隨從樣的人已有蓄勢待發之意。而宮墻之上,隱有殺意。那是誰?艾可嗎?韓鍔身上卻忽殺氣一泄,他這一下反應,卻出於那六人意料之外。他們渾身之氣不能擅發,也只有先一泄。韓鍔卻忽用力向張鈞肩上一拍:“如何敢有勞張兄牽馬執蹬?”張鈞牙齒一咬,人已痛得一縮,這一縮,已退出韓鍔掌控。韓鍔雙手向吳必正一抱拳,吳必正以為他要開口說話,正待聽他說什麽,好做反應,韓鍔雙腿卻已微微一夾。那斑騅隨他日久,一主一乘間心意早通,突地就一躍。誰人也想不到這馬兒有這麽強的爆發力,就是連玉都沒料到,手裏韁繩一松。那騅馬已一躍兩丈余,韓鍔一牽手,就已牽住了吳必正的手,眾人還不及防備之下,他已笑對吳必正道:“吳兄,那就勞你陪我進宮面聖了。”說著,他雙足一夾,馬兒停也沒停,徑直向前小跑而去。他一手執著吳必正的手,竟把吳必正雙足略略提離地面,飛一般地向皇城承天門馳去。那六個隨從撥足而追,欲待進擊。韓鍔腰下之劍忽被他腰肌一逼,錚地已彈出寸許。他雖未回身,但背後殺機一盛,已搶先壓住那六個分明個個是技擊好手之人的先機。棋爭一招先,那六人先機已失,也不敢冒然出手。連玉一怔之下,已一路小跑地跟了上去。韓鍔馬快,瞬息之間,已快奔到承天門。他知承天門內,就是太極殿。以俞九闕的聲威,承天門內,便是紫宸防衛的重中之重。只要到了承天門,先無的話,只怕東宮一黨,就是再行險兇悍,也不敢發動了。

他人未到,聲已先道,只聽他高呼道:“北庭都護府韓鍔奉旨面聖。”他口氣平穩,心中卻不敢放松。身後那六人不知是何人,可六道殺氣卻如影隨形,緊緊追在韓鍔身後。韓鍔身經百戰,情知只要這六人一動手,自己只怕就全無全身而退的可能。——哪裏來的這如許多好手?東宮今日真要傾巢而動了嗎?他只有仗著料敵機先的一點先機,手控著吳必正,壓得他們無法搶先出手。

騅馬距承天門還有十余丈許,那六個隨從中忽有人吐氣開聲:“韓大人,你如何敢在宮中挾迫吳上卿?”他這話分明只是個由頭,他們要出手了!韓鍔不答,雙腿一夾,馬兒更快。那六人卻已搏空而起,一躍之下,已到可以從空中對韓鍔出手之距。韓鍔因顧及宮禁,也不敢放馬疾馳,他心頭一凜:要逃不過的終究逃不過。他顧及的倒不是自己的安危,首先卻是小計:他在宅中,只怕還全無防備。而此亂一起,就已非他一人的生死,兩宮之爭,只怕也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了。他們雖在韓鍔心中,都不算什麽好人。但此爭一起,禍亂必烈,那可非天下蒼生之福。

他擡頭一顧,籌思可否一擊殺那六人於劍下。可見那六人飛撲之勢,其中有一人花白頭發已露出巾外,韓鍔已知事不可行了——“商山四皓”?這六人中分明有四人就是“商山四皓”!這四人聲威,其商山一派的聲名只怕也不在自己師父太乙上人之下。余下兩人其中一個在空中身如刀形,難道就是那早年名傳天下的第一掌刀“不測刀”蔔應?那另一人想來是“雙刃”韋鋌了?看來他們已不再顧及吳必正的生死。韓鍔一臉望天,身上劍意一騰。就在這時,卻聽承天門口忽有一個沉厚的聲音道:“韓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