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戎馬逸 第十六章 荒春望斷正長吟(第2/4頁)

“就在余淑妃即將臨盆之日,有一天,她半夜的尖叫忽然把我驚醒。我連忙趕去,卻見她捂著腹部在床上痛得亂滾,一只手指著窗外。窗外,是一個黑漆漆的夜,我就知道她是遭人暗算了。那一掌打在腹部,她卻不敢聲張,怕禍延家門。孩子的命估計保不住了,我只見她眼中的淚在流。那時,真的覺得所有人世的尊榮都是害人的——如果不是,暮華院中還有一個仁心仁術的祖姑婆。”

“那下手之人下手得十分陰毒,卻並不重。他只要一掌成為內傷,害了這母子的性命,卻並不讓她們當即就死,落下痕跡。那晚,孩子就生下來了,滿宮之人都以為生下的是一個死嬰,只有我知道不是。那孩子一生下來還是有氣的,余淑妃眼睜睜地盯著祖姑婆,一句話也說不出,但滿眼俱是懇求,求她救得那孩子一命。祖姑婆的手法極為古怪,她封住了那孩子的七竅六識。當時房中只有我,余淑妃,祖姑婆三人。祖姑婆說:這孩子已成內傷,先天是不足了,如果讓他開聲啼哭,兩三日後,命就保不住了。所以她以胎息之術冒險封住了他的七竅六識,讓他還如胎息於母腹之內。如果命大的話,兩年之後,也許可啟開封禁,他還得以重生。不過,這還要埋下一段隱患,那就是。他先天骨齡胎氣與後天年齡不合,日後長到十三四歲時必有大難,到時,就非得要密藥煉制的徒然草才能救得。”

韓鍔一驚,開聲道:“小計?”這一驚他驚得手都有些顫了,聲音裏也有一絲發顫:小計的身世原來是如此,難道……他顫聲而問:“難道,他竟是皇子?”

樸厄緋的面色怔怔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余淑妃的孩子是肯定的了,但究竟是不是皇子我卻不知道。”

韓鍔一怔,卻不明白她在說什麽。樸厄緋一嘆:“我不知道你聽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人名?他名列‘紫宸’,也是‘紫宸’老大俞九闕的最好的兄弟,他叫,衛子衿。”說起這個名字,她的神色間不知怎麽突變得惘然。

韓鍔只覺頭上的汗水簌簌而下,想起衛子衿的風神相貌,想起小計那尖尖的下頦與大大的眼睛,已明白樸厄緋暗示的意思是什麽。口吃道:“你是說,他不是皇上的孩子,而是……”

樸厄緋一嘆截住,“死者已矣,我們不好亂說的,我也只是懷疑些罷了,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的。我想皇上也不知道,包括那衛子衿估計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的孩子,除了余淑妃,我想沒有人能知道。你知道,大荒山一脈的秘術是很古怪的,余皇後心裏面……只要有那個衛子衿,只要心裏想著他,不是他的孩子,她也能讓他多少有些像他的。”

韓鍔不由就是一呆。樸厄緋似是很不願提起關於衛子衿這一段的事,繞過道:“見孩子沒有留住,皇上極為傷心,余淑妃卻似松了一口氣。那孩子已被祖姑婆偷偷帶出宮去,在藥室中靜擬胎息,以待還魂之日了。皇上對余淑妃的聖眷卻依舊不減,幾個月後,為了哄余淑妃開心,因為皇後死了,就立她為皇後。可惜,余淑妃卻沒有那麽好的命,十七天後,她就死了。我不知她死於新傷還是舊傷,那時她已移居芝蘭院中靜養,而沒有住在後宮。但我知道,她一定是死在東宮一黨人手裏的。”

韓鍔只覺手心微微出汗,只聽樸厄緋道:“余皇後死後不久,余國丈家也滿門遭滅。我知道,接下來的可能就是我了。正好傳來了和親的消息,我不管不顧,馬上暗地裏謀劃,讓朝廷遣我前去和親。沒想天可憐見,我還真去成了。我知道只有這塞上才長得有徒然草,我顧念著余淑妃當年對我的一點好處——我們真的情同姐妹,所以還惦記著這徒然草。”

“我還不是一個人來的,我帶著當年余國丈滿門遇害時剩下的唯一一個在外的遺孤,也是余國丈的私生孫女余婕來的。”

“——所以我說,余婕是我一手養大的。那時她才三歲,可這丫頭,極為穎悟,功夫學得不錯外,心性也高。長到十四歲,她因從小就聽我說過她家門之事,就一意回去復仇了。那以後,她找到了小計。你知道,我們出身於大涼山一脈。大涼山原多異術,余婕修為得不差。我說:‘憑你一個人,怎麽能復仇?’”

“她說,她以命相之理推算過,如果機緣得巧,她會找到一個人,那個人一定能幫她。因為那人命裏跟小計有緣,也就跟她有緣。她回洛陽後,首先找到的就是小計。那小計出宮兩年後,卻是我派人前去從祖姑婆手中接出來,暗裏找了人家撫養的。然後,余婕苦心孤詣,找到了大涼山殘存一脈,以‘來儀’為號,欲重翻當年一段血案。但她勢孤力弱,敵勢太強,那開頭幾年,她一直在找那個命裏能幫小計的人。她找得很苦,可兩年之後,她說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