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居延獵 第六章 蛾眉傾國自難昏(第2/4頁)

韓鍔只是輕聲道:“那麽倦怠軟弱的話可不像你說的。”杜方檸看著他,面上也浮起一絲微笑:“那麽,知難而退的事想來也不是你所能做的了?”

她的笑裏隱藏有一絲俏皮。兩人心裏忽同時浮起了一絲“知己”之感。只聽韓鍔微笑道:“他們之中有沒有高手?”杜方檸臉上微微露出一絲驚懼:“有!那個為首之人我雖沒能完全探清他的家數,但他似乎就是出身於塔爾寺噶當教一脈的高手。因為我雖加意謹慎,但幾乎還是差點被他發覺。聽他說話間的氣息,若斷若續,與中土技擊諸派調息之法迥異,那似乎就是……號稱‘十萬獅子吼’之塔爾寺中的‘煨桑心法’。”

她說起這幾句話時,面色一片驚懼。韓鍔也明白她為什麽驚懼——‘噶當’一教,雖僻處青海,卻在中土之地也大為有名,因為其教中宗師小金巴十數年前曾赴中土曬佛。當時也有中土知名技擊之士與他談武論技,沒想在他金巴掌下,三數招間,就已敗盡高手無數。‘噶爾教’本為一代佛法大師宗咯巴所創,內稱‘格魯派’,現今以兩大高哲聞名於天下,一為大金巴,一為小金巴。那小金巴屢勝之後,座下弟子也曾張狂至極,一時間,連中土名門之士,也多以修習金巴心法為榮。最後,據傳說,還是俞九闕不耐其張狂,擾亂長安法度,暗裏出手與他於渭水一戰。那一戰後,小金巴退隱青海,從此足跡未再入中土之境,可俞九闕卻也有一年沒有露面。外人傳說,小金巴雖敗了一招,俞九闕也負傷頗重。

——俞九闕之聲名幾為中土高手之冠,所以噶當教的威名也就從此在中土技擊名家的口碑中流傳了下來。韓鍔與杜方檸雖自度也算一流好手,可這等足以與俞九闕一較的名家,讓他們思來也不由汗下。

韓鍔的臉色木然,下腭上露出一片鐵青之色,半晌冷然道:“沒想到噶當教居然也已輔助羌戎了。天驕之名,果非輕至。”

杜方檸含笑看著他:“鍔,看來你真的要做?”他兩人心意相通,當此危局,問題只有具體該怎麽做,而非做與不做。韓鍔點了點頭,杜方檸一笑道:“把你的主意寫在手上,看看可與我相同?”

韓鍔微微一笑,依她之言醮著那杯中酒水在掌心寫了幾個字,然後兩人各自伸掌在對方眼前一晃,然後同聲而笑。韓鍔的笑聲高而沉郁,杜方檸的笑聲卻尖而清越。只聽杜方檸笑道:“韓宣撫使,這可是你拿的主意,以後可不能怪我是只好殺人放火的魔女了。”

羌戎使者所住的驛館卻就在居延城東首一個鬧中取靜的去處。這賓館本為接待貴賓所置,屋舍儼然,鋪陳華貴。以往接待的多是漢家使者,也曾熙熙攘攘。可最近數年以來,漢使之蹤跡久斷,今日所宿,卻是羌戎之使了。那些羌戎之人甚為傲慢,賓館負責接待的官員也極為小心謹慎。賓館四周,多是富戶之家,最近的卻也相距足有數百步之遙。這裏卻難得的頗有樹木,居延城一城燥熱,這樹卻是極為難得的了。

這夜將近四更之時,旁邊鄰裏忽有人驚呼:“火起!”接著就有不少人驚覺,只見窗外驛館方向紅光入眼,一時人人驚起。大家只聽得四周驚噪,可不是那驛館已被一片大火包圍?眾人才待要上前去救,卻想起裏面住的使者多麽狂躁,心下不由怯了。正在躊躇之間,忽聽有人叫道:“啊!”

眾人向那火光中望去,只見那熊熊烈火中,似有一道灰白的劍影一閃一閃,同時有一條青青的光芒也前奔後擲,矢矯絕世。有膽大的湊近到百步之內觀看,只見那驛館中的雜役們都已逃出館外,可羌戎使者大半都被困在了裏面。有人眼尖,輕呼一聲:“好像那兩人穿的是王宮護衛的衣服。”

眾人一看,果然如此,當即人人噤聲,只在肚裏暗暗猜測。那火光中的搏殺想來極為激烈,因為劍氣漸漸越來越盛,卻有一道金鈸樣的象掌風似的影子在那火光裏蓬勃而起,與那蒼白色的劍華交纏在一處,難分難解。

旁邊人遠遠看著,只是人人咋舌。一人喃喃道:“王上為了結好漢家,得罪羌戎可不知值也不值?”另一個老者卻道:“漢家朝廷才是磐石之業,我們一城之人多操商賈之業。要是貨物不賣與漢家天子,那咱們一城之人可怎麽活?你當那羌戎牧馬之人是什麽好買家嗎?他們遊牧之輩,不搶掠你也就是萬幸了。王上所為,才是正途。”

那驛館之中,時時發出慘叫惡呼。熊熊火勢因為沒有人救,直燒到近天明時才弱了下來。直鬧了近兩個更次,那火中的惡鬥才停歇下來。驛館之官黎明檢視,卻見火焚後的館中居然有近三十余具羌戎人的屍首,眾人合力把那余火滅了。雖是清早,消息卻已經滿城地傳開了,說昨日居延王派王宮護衛。幾乎殺盡了羌戎使者,打定主意與漢家聯盟,對抗羌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