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烽火嫁車(第2/6頁)

他隨從呵聲笑道:“先生這次,策劃萬全。《肝膽錄》料來從此絕世。”

牟奔騰含笑地一點頭,連滅寂王都已親自出手,萬車乘萬帥親自坐鎮皖南,這一次,他東密又怎會失手?然後,他不再開聲。因為,嫁車之隊已近舍子崖下。

牟奔騰的手在空中一劈。他號令已下,只見左側山崖下,突然馳出了六個人。那六人或在樹巔,或隱石後,他們奔出之勢恍如晨光草場裏馳出的六匹馬兒。

只聽一人高聲叫道:“蒼遠,你號稱杖量天下,今日,就試試你當不當得住我們的六駒疾馳。”

六駒颯露紫——蒼遠一擡頭,人已離鞍而起。今日就是硬仗,不必再多說什麽的。東密屬下一旦領命,是不死不回頭的。他躍起前用眼側顧了下路邊草木,華蒼他們正在暗中隱護,對那嫁車他可以放心。他的目光似是在交代:“嫁車就交給你們了。”

草叢中有草微搖,似是頷首承諾。

蒼遠雙臂長伸,向背後一掣,一杖就已離背而起,他鷹撲之下,已向那六駒身前撲去。可他才近,颯露紫即退,六駒中的照夜白卻已斷他後路。他們是在誘著逼著他遠離嫁車之列。

蒼遠已陷局中,他不由不跟進,不由不遠遠離開嫁車。

六駒之駿,果稱銳利。蒼遠一杖風起,忽聽得身後已停住的嫁車行列的路側兩畔,爭殺忽起。他於緊急間一回頭,只見小十三披劍而鬥,陷於苦戰,只短短一刻,華蒼那暗護嫁隊之人已被人迫得不得不現身了。

瘟家班!溫家七子居然已經同至!

蒼遠自己人已陷六駒之圍,六駒出手果然極利。蒼遠心中一嘆:蒼九爺,你難道沒有料到今日之事?今日之事,我們已無裴府臂助,只是拼上我們的家底。為什麽你給我派的人還是如此之少?罷了罷了,今日只怕必然覆敗於此!東密居然調動來了這麽多好手,他們是什麽時候潛入的江西?然後,他心頭冷冷一怒,在心底怒罵道:蒼華,如不是你為了裴琚反出蒼門,有你我一刀一杖攜手之利,我又何至於捉襟見肘,怯這六駒!

舍子崖下,爭殺越來越烈,可嫁車的四周,卻漸漸空了起來。

護隊的無一不是華、蒼二姓的高手,就是腳夫車夫,也都是華蒼二姓中的精銳。但這時,蒼門勇將蒼遠已陷六駒之圍,他們其余的人也漸漸被瘟家班的人引得不得不遠離所護的嫁車,遠達數丈之距,在華蒼率領下,與瘟家班與東密的人苦殺惡搏。

瘟家班和六駒這時是有人有機會突近嫁車的,可他們居然沒有一人貪功躍起。

那輛嫁車孤單單地簾兒低垂,被遺留在擱了滿地的嫁妝擔子的空地裏。

——這該是這亂世裏最荒涼的一嫁了。

可這也是六駒和瘟家班的人對牟奔騰的敬重。江西之事,他們已敬服地由他主局。這嫁車,他們是留給他的。

牟奔騰在崖上看著崖底慘烈的爭殺,不時有人慘哼倒地。血不停地在流,流到哪裏,都是紅的。這是他東密的第一次大規模舉事,而那隊嫁車所經之地果然到處都是紅的。他緩緩提步,欲待下崖,向那嫁車行去。

見牟奔騰已欲靠近嫁車,蒼遠與華蒼同時回護。他們心中同時急怒,同時急欲回援救護。可蒼遠已被六駒死死纏住,脫身不開,且心有旁騖之下,胯上已中了六駒一踢。

這一下,骨痛欲裂。蒼遠奮起一杖,只能遠遠地看著牟奔騰那麽得意地撒手向嫁車行去。而華蒼在瘟家六子的圍攻之下,也已援手乏力。

可牟奔騰忽然住了腳,一個隨從抱著只鴿子飛奔到他的身邊,牟奔騰聽他說了一句,急急接過那鴿子,然後,面色忽然變得好古怪。他突然看向那嫁車之頂,仿佛那嫁車頂上正有一個男子。他確實在那車頂上看到了一個男子,那孤零零的已沒有任何護持的嫁車的車頂,在他眼中,忽然多出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看來好像還很年輕的人,但他看不清他的臉,因為他的臉好像被陰影遮住了。他印象中好像沒有人記住過那人的臉,讓人難忘的倒是那人的身材,那人的身子無論坐在哪裏,仿佛就是一種遺世孑立。他的頭發只是隨便束住,可讓人的感覺卻像他的頭頂有一頂挺立的高冠。那身影是疏遠的,蕭冷的,卻在那漠然中透著一股驍勇的悍氣。他終於還是來了——牟奔騰看著手裏的鴿羽,忽然一揮手。

這是下令停止的姿勢。可四周並沒有停止。瘟家班的人與六駒都不信牟奔騰會這時喝令停止,他們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牟奔騰忽大叫了一聲:“讓他們走!”

這一聲平地響起,如一聲炸雷,再沒有人敢裝作沒聽到了。瘟家班的人手下遲疑,可滅寂王法相已給他們下了死令,令他們必須受牟奔騰節制。這次連和牟奔騰同處萬車乘帳下的六駒也愕然不解,他們怔怔地望了一眼牟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