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換功

第一天比武,上官飛連勝三場,贏得小小名氣,但沒有死人,沒有飛濺的鮮血,因此觀眾對提前退場的龍王和被迫交出賭注的誇日王更感興趣。

第二天,脾氣火爆的日逐王竟然主動服軟,取消了賭局,這讓觀眾的期待值大幅下降,結果上官飛給了他們一個驚喜。

他勝了,又是三場。

第一場他還顯得膽戰心驚,繞著圈子與敵人周旋,引來無數鄙視者的噓聲,直到十幾招之後,才壯著膽子還了一招,感覺對手也沒有那麽強,於是慢慢穩定心神,與敵人的距離逐漸縮短,終於在第三十五招一拳中的。

最猶豫的一拳也是威力最大的一拳,對手的半個身子消失了,剩下兩條腿支撐著殘缺不全的身體,僵直地聳立著。

上官飛沒躲開撲面而來的血肉,呆呆地站在原處,嚇得心臟都快迸裂,他沒想到,木老頭教給他的五洞拳訣竅與自身內功結合,竟有如此驚人的威力。

五洞拳原本是一套強身健體的道家功夫,經過木老頭的改造,變成了冷酷無情的殺戮絕技,這套拳法頗為難練,木老頭花費多年也沒達到最高境界,可是上官飛的內功與眾不同,一陰一陽兩股真氣,正好解決了五洞拳最難修煉的一部分。

時間短暫,木老頭只教給他一點粗淺的拳理,牛刀小試,果然產生奇效。

上官飛臉上的驚疑不定被血汙掩蓋,在觀眾看來,反而呈現說不出的猙獰之意。

給予死者的沉默只持續了三次呼吸的時間,當那兩條腿委頓倒下,震天響的歡呼聲響徹龍庭西郊,這才是他們想要看到的場景,不枉他們放下手中的活計,專程跑一趟。

上官飛不是沒得到過肯定,在石堡裏,來自奴仆與親眷的贊美是他生活的一部分,跟隨龍王之後,偶爾也能因為立下功勞得到表揚,但所有這些加在一起,也不如現在充滿耳中的歡呼來得真實,來得激動人心。

還在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奴仆的贊美並不可信,那是一項工作,即使主人摔了一個跟頭,他們也會先發出一聲贊美,然後再想辦法解釋,被家族拋棄之後,他的成功大都是龍王計劃的一部分,歸根到底,算不到他頭上。

這一次,他很肯定龍王未做任何安排,這一次,來自陌生人的歡呼全是為他而響起。

上官飛仍然感到恐懼,但是在恐懼之下,似乎產生了一層什麽東西,能將恐懼托舉起來,不讓它墜著全身倒下去。

接下來的兩場比武一場比一場簡潔,上官飛分別在第二十一招和第十二招擊殺對手,他對內功與拳法的控制更加自如,場面因此不再那麽血腥,但觀眾的歡呼還是慷慨地一次比一次高漲。

“這就是殺死誇日王弟弟的人。”

“這就是殺死誇日王弟弟的拳法。”

上官飛平生第一次產生“英雄”的感覺,好比初開酒戒的少年,暈暈乎乎,卻又無比清醒,他仿佛飄在雲端,忽上忽下,俯視著成片的人類,從他們的尊敬、畏懼、喜愛、厭惡等諸多情感當中汲取美味的營養。

他無法描述這種感覺,希望龍王能給出指點,可惜龍王不在,龍軍衛兵都過來跟他親昵地推推搡搡,卻說不出什麽來。

回到香積之國的營地,他終於找到了知音。

木老頭還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啃一大塊骨頭,只在上官飛臉上瞥了一眼,就準確描述出他此時的感覺,“你嘗到自由的味道了?”

“這就是自由?”

“哈哈,當然不是,這要是自由,豈不是太容易了?你還差得遠呢,比武場上無高手,在你頭頂,還壓著數不盡的家夥,想拉屎就拉屎,想撒尿就撒尿,你想獲得真正的自由,就得把他們都打敗。”

木老頭的“自由觀”對上官如毫無影響,在上官飛心中卻造成一場風暴。

“學會五洞拳,就能打敗所有人了?”他的聲音在發顫。

木老頭抓著手裏的骨頭指向上官飛,“從前的我,功力正常,要在你頭上拉屎,你敢反抗嗎?”

上官飛實在不喜歡這種比喻,搖搖頭,“不敢,換成別人也不敢。”

“就是,我操著五洞拳自由自在,為什麽你不能?”

上官飛傻笑了幾聲,“我要學拳。”

木老頭不緊不慢地將骨頭上最後一點肉啃光,扔在地上,舉著油汪汪的兩只手,“知道當初我是怎麽學得一身絕世武功的嗎?”

“不知道。”

“給師父端屎端尿、跑東跑西,師父想什麽,一個眼神你就得領悟,師父要什麽,拼命也得到手,回來之後還得裝著輕而易舉。想自由,你得先從不自由開始,說白了,你得比最下賤的奴才還要下賤,比最無恥的婊子還要無恥。”

上官飛的臉白了,他要是能受得了這種苦,也不至於被父親拋棄,“非得這麽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