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回 咒怨(第3/3頁)

想到這裏,天狼低聲對王翠翹說道:“徐夫人,為今之計,只有暫時委屈求全,只要活下來,保住孩子,以後再作打算。”

王翠翹慘然一笑:“天狼,我已經全都聽明白了,謝謝你為我們做的一切。”

她勉強地站起身,搭著天狼的肩頭,向著胡宗憲行了半個萬福,但因為身子太重,蹲不下去,只作了個樣子,這一路在天狼的背上顛得夠嗆,也多少動了點胎氣,即使這樣程度的下蹲,也讓她眉頭微皺,香汗如雨。

天狼連忙扶住了她,她直起了身子,運起胸腔中的內力,說道:“賤妾自知亡夫罪孽深重,只是螻蟻尚且偷生,賤妾此生別無他求,只願落發為尼,遁入空門,還請胡大人成全。”

胡宗憲的濃眉一皺,面沉如水:“王翠翹,你不僅是徐海的女人,還幫他出謀劃策,就連以前汪直徐海與朝廷間往來的公文,也多是你經手親筆書寫的,你敢說不是嗎?”

王翠翹咬了咬牙:“胡大人,那時候你幾次三番地派人混在商販中來勸說我,甚至讓女錦衣衛化妝成賣脂粉的婆子來與我接觸,這些事情你忘了嗎?當時你說要我勸徐海深明大義,回頭是岸,我完全按你說的做,現在怎麽又成了罪過。”

胡宗憲的臉色微微一紅,咽了泡口水,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也,那時候要爭取你們歸順,自然不能校條行事,只是現在都得按王法來追求汪徐集團多年來的罪過,你作為徐海的妻子,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平日裏也做了不少惡事,比如將擄來的貨物與百姓賣往東洋與南洋,這其中你也有份參與,所以對於你來說,不適用那種孕婦免責,遁入空門也不允許。”

王翠翹的身子晃了晃,幾乎要摔倒在地,幸虧天狼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秀目一轉,說道:“胡總督,我不當尼姑了,請允許我生下這個孩子,不管怎麽說,孩子是無辜的,就算以後你要按大明律治我的罪,也等我先把孩子生下。翠翹沒有別的指望,就這點最後的要求,還希望你能成全。”

胡宗憲面沉似水,聲音中透著一股冷酷:“不行,這孩子是你和徐海的孽種,徐海聚眾謀反,當夷九族,即使是嬰兒,也罪在不赦,念在你曾經對徐海有所勸說,對朝廷也有過功勞的份上,本官可以執行朝廷給我總督特權,赦你一命,等你產下這孩子後,將你嫁給有功將士為妻,免了你沒入掖庭或者教坊司之苦,如何。”

王翠翹的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銀牙咬得格格作響:“胡總督,你是鐵了心不讓這孩子活,對不對?”

胡宗憲點了點頭:“不錯,非如此不足以震懾天下的反賊!”

王翠翹突然仰天長笑,聲音淒厲,聲聲泣血,誰都能聽出她心中無限的悲傷與憤怒,天狼站在一邊默默地看著她這樣狀若瘋顛,一頭烏雲般的秀發完全披了下來,在這風中亂舞,居然從發末鞘開始,一頭秀發漸漸地開始變白,只一瞬間的功夫,滿頭青絲居然象屈彩鳳那樣,變得如同霜雪一般。

天狼連忙說道:“徐夫人,你,你的頭發?”伸出手想要扶王翠翹。

王翠翹已經狀若瘋癲,一把甩開天狼的手,後退了兩步,這下直接站在了崖邊,而幾塊山石,則被她的繡花鳳履踩下了山崖,砸得崖下的草木一片悉索之聲。

天狼大驚失色,他不敢上前了,生怕把王翠翹一個不留神弄掉下去,急得滿頭是汗,說道:“徐夫人,你千萬別亂來,你還有事要做,你,你還有伊賀裏的兄弟們要管。”

王翠翹慘然道:“天狼,你不用勸我了,我伊賀裏的兄弟們,已經跟著我的夫君,盡數死在碼頭上,本來我已經全無生念,若非為了肚子裏這個孩子,這點徐海最後的骨血,早就沖上碼頭與徐海死在一起了。既然狗官冷血無情,連這孩子也不會放過,那我又何必向他這樣低頭?!”

王翠翹擡起了頭,咬破了嘴唇,絕色的面容上盡是鮮血,連對面的錦衣衛們也都紛紛低下頭,不忍再看這位絕世佳人現在的模樣。她伸指入口,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弄得盡是鮮血,然後直指對面的胡宗憲,杏眼圓睜,柳眉倒豎,挺拔的酥胸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劇烈地起伏,而她那充滿了無盡的恨意與怨念的話,被這山谷的風,清清楚楚地傳到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裏。

“胡宗憲,你這個狗官,跟你的昏君一樣,背信棄義,我王翠翹信了你的話,才引得徐海走上這條不歸路,你以為你能靠這功入閣拜相嗎?我呸,做你娘的清秋大夢吧!你這狗東西,必遭天譴,我王翠翹以血為誓,詛咒你胡宗憲同樣被人背叛,不得好死,你胡家女子世世為娼,男子代代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