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章暗湧〔下〕(第2/3頁)

嶺南言家!

不過,麟池?

只是區區外池?而且是刺殺一個默默無聞的言家外池弟子?如果是對嶺南言家本宗下手,他就放棄掙紮了。即使白追適時回返,也未必肯在此事上再幫他一次。然而,竟是這個不起眼的目標,難道還未跌至功勞簿的危險谷?尚有轉圜余地?

古山頌就像興奮的浪濤沖到大腦一般隨之呼啦起身,椅子便被絆到,飛撞上墻壁。劇烈的響動輕易傳導至大廳,然而玄蟻們只當不見。殺手多是些個性鮮明的家夥,其中不乏情緒激烈公然反抗公派的,但是付諸武力解決問題的盡都命喪黃泉,內室雖小,卻一點不缺乏血腥味。

殺手的失態,老人只擡頭瞅了一眼,擺了擺手。

古山頌躬身抱拳,退到執律廳大堂,尋玄蟻順道做出窩的報備登記。他差的就是緩過來的一口氣,如果這件事情做成了,又可以高枕無憂數載。

“時間?”

“十天之內出窩。”

“地點?”

“保密。”

古山頌交代著出窩事宜,面部表情已變得足夠鎮定,但是內心的震蕩遠未消除,所以也來不及分心觀察被傳喚召入的伊敵。

女子蓮步娉婷,目不斜視,也是直取內室。

執律廳人流稀疏,往來人形單影只,斷斷續續,互相之間有意識的錯開時間,殺手們一是保密行蹤,二是不願意做無謂的等待。

秋風裏,長石凳,這是一個越坐越冷的地方。

都說執律廳前的等待才是蟻窩最嚴酷的刑罰,面對如此境況的高行天卻始終面容平靜。

這段枯燥的時間裏,古山頌,走進,走出。

伊敵,走進,走出。

這之後,一身寒氣的王不破也匆匆來去。

然後便是長達一個時辰的空白。期間不是沒人來到執律廳附近,只是他們遙遙望見等待的高行天,便離去了。

執律廳大堂的一名玄蟻有些坐不住,便走到門口傳喚處,輕聲問道:“通稟了嗎?”

門口負責的玄蟻心裏添堵,暗道這樣的人物我敢輕易得罪麽,嘴上不耐的嘟囔道:“廢話。”

多事的向外面瞅了幾眼,搖頭道:“看來是真的哦,姓高的西北之事不順哦。”

“傅俊,回去辦你的事,添什麽亂啊。”負責的玄蟻呵責著,正煩惱間,內室倏然傳來撞鐘響動,這名玄蟻心領神會,當即開口喊道:“高行天,請進廳!”

內室靜謐,老人埋首於書卷。聞見腳步聲,他雖然不擡頭,卻側耳聆聽了一會,等到聲音沉寂,老者開口道聲:“請坐。”

身姿筆挺的殺手則毫無反應。

老人可能也習慣了高行天一貫的態度,螞蟻裏總有幾個異類,他亦不以為意,只是仔細查看密密麻麻的案卷記載。不過那愈來愈彌漫開來的殺氣就像渾濁的水渦,實在是過於彰顯,老人還是眯起眼睛給予回應,擡首道:“想殺我啊?呵呵,生這等意圖不是一次兩次了。年輕人講究點涵養,好嗎?你知不知道啊,有時我也給臨時性的行為進行評定,功績並不是功勞薄唯一的衡量標準。如果你是因為現在的境況遭遇,那麽適當下調你的評定是個合適的做法。但我想,那不符合你一貫的秉性。你這個人著實有點特殊,老夫堅持本來的判斷,依舊給予你最高評價,這個評價範圍囊括所有兵蟻。怎麽樣,是否想感謝我呢。”

“自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想殺了你。”高行天冷冷道,就像是沒有聽到老人的褒揚。

老人不以為意,反而興致盎然道:“以前沒問為什麽,現在倒想聽聽理由。”

高行天道:“殺手不允許未知數的存在。”

老人愣了愣,用手指戳著臉,意思是說我嗎?然後聳起肩膀,低下頭,額頭幾乎貼到了書上,哈哈大笑起來,可失態也就是片刻功夫兒,老人漸漸拾掇起平淡和睦的表情,指著高行天,認真的道:“高行天,老夫跟你說點實在話,不用擔心我,老夫只是一個工具罷了,多想想你現在的處境吧,不要樹敵太多。”

高行天的臉孔仿佛天生一張冰冷面具,掩藏了一切的窺視,那裏看不到隨時起滅的感情困擾,殺手完全不為誰的言語所動,所貫徹的只有本初的想法。高行天直截了當道:“我相信徹徹底底站在自己這邊的,只有自己。不惹我的,我不惹他,誰要動我,我就先除了他。人生下來即是舉世皆敵,腳下只有一條自我圓滿的路,我不在這個問題上浪費功夫。還有,與其多一個偽善的朋友,反而不如多一個夠格的仇敵。朋友指的路,有時候不一定有敵人給的準。”

老人撇撇嘴,道:“信自己,沒有錯。但是過於清白,是不是太勢單力薄了點。做什麽事都得親自動手,你有那麽多精力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