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引線〔一〕(第2/3頁)

蔡書魚灰暗的心底亦有震動,他深吸一口氣,抱韁拱手道:“容小管家放心,蔡某行慎言謹,不會讓人輕看就是。”

容曼芙笑道:“蔡大人不必畏手畏腳,大人可是個言官兒,慷慨陳詞,忠直果敢應是你的本色啊。”

蔡書魚神色稍有振作,坦言道:“正因在下是個言官兒,所以更要知道什麽話當說,什麽話不當說,再深一點,什麽時候說都要考慮再三,做事也需格外嚴謹。禍從口出,災隨行動,不管對人對己,還是謹慎些好。”

容曼芙淺淺一笑,擺正了目光,道:“嗯,你是你,畢竟不是他,我算心安了。”

蔡書魚愣了愣,對於這個突然的“他”一片惑然,正猶豫是否要問個明白,那後方矮小的人影忽然閃到騾馬之間,曳住了韁繩,騾馬頓時定住無法向前一步。

容曼芙眯起眼睛,默默遠眺,作為一個普通人,她的視距在黑夜中等於半盲一般,但是那遙遠的極目之處慢慢亮起了點點火光,再過一小會兒,奔蹄憾地之聲鼓蕩耳膜,竟是有一隊騎兵迅速馳至。

這隊騎兵規模不小,約有百騎,軍馬接近容曼芙等人二十丈遠時才開始減速,領頭的一馬當先,壓住陣勢,隔空喊話:“呔,對面什麽人?”

拉住騾馬的小矮個擡頭望向容曼芙,顯得有些怯生生的,馬上人輕輕點頭,於是小矮個清了清嗓子,沉著應對道:“你們是何方軍勇?”

那人哈哈大笑,催動坐騎緊跑接近,待到雙方相隔兩丈遠的距離,這才一拉韁繩,那駿馬立時擡起前蹄,仰天嘶鳴。馬上這名將官身材不高,但甚是粗壯結實,在夜色裏就像是一方黑鐵,他盯了容曼芙片刻,之後目光又移到對面的矮個和蔡書魚身上,反復確認了,這才抱拳,肅聲道:“在下乃是青州北華正制使,洪都校尉邱許勝,奉了郡守大人的鐵令,依法巡邊。”

蔡書魚聞言當即眉頭軒起,厲聲道:“青州的兵勇?青州兵勇巡邊竟然巡到了雲州的地界,如此耀武揚威,簡直無法無天了!顧鐵心就是這樣推行政令的嗎?蔡某身為青雲路諫言,定要將此事上奏朝廷,正法定名!”

邱許勝淡淡看了蔡書魚一眼,不慌不忙的道:“閣下是青雲路諫言蔡大人?嘖嘖,蔡大人說俺越權越境了?理據何在?俺可不敢苟同。且不論此地是不是歸雲州管轄,就論隔境突然走火,本校尉為了防止火勢蔓延、襄助鄰州,當然可以越境查探,本朝律令的特殊條款俺並不是沒有讀過。亂扣的帽子扣不住俺!好了,我倒要問問蔡大人,現在夜色深沉,蔡大人深入這是非之地,意欲何為?再有,這位大人言之鑿鑿,卻如何證明正身啊?”

心底暗罵一聲兵痞,面上蔡書魚還得捺著怒氣,他是個有備之人,不慌不忙便從懷中掏出禦史台的手牌。

邱許勝也不接過,只借著火光掃了一眼,就點了頭,之後聲音卻是更冷,向著容曼芙和矮個子道:“這兩位是?”

蔡書魚卡了一下,欲言又止,扭頭看著容曼芙,伊在馬上身姿挺秀,白紗掛面,看不清面目,只聽見清冷的聲音:“草民而已。”

“哈哈哈哈。”邱許勝虎目熠熠,繼續逼問道:“草民?呵哈哈,他奶奶的,草民沒名沒姓嗎?來歷不明,含糊其辭,荒野孤騎,莫非恰好就是縱火尋釁的兇徒?”

面紗下的面容略有些疑惑,但美目一個閉合間就釋然,伊挑起面紗,露出一張笑意融融的柔美面容,清聲道:“草民的姓氏大人知道也無妨,只是不到萬一,實在是不便透露。草民與家仆夜深失路,偶然至此,我二人手無寸鐵,囊無燧火,能做甚麽勾當,請大人明察。”

邱許勝引著座下馬兒原地打轉,聽言觀色,他就知道這個女子並非簡單人物。不過,今夜此地,他領的可是不管遇到何人等,都一並控制留審的郡令。顧鐵心雖然掌州時日不長,但絕對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兒,顧鐵心剛來青州就借著聖命就地革職了一大票本地官吏,究竟其中幾分聖命浩蕩?幾分私心假借?沒人說得清。邱許勝能夠坐上這個官位還是因為前任正制使董襲就倒在那一波清洗裏。

都言顧鐵心顧青天,邱許勝卻明白這個青天卻是青裏帶著那麽一點黑的,一個軟弱的官員休想理順青州的爛攤子。

如不言聽令從,差池就大了。

這個命抗不了。

“將此二人,拿下!”

邱許勝號令一下,百騎立時齊進合圍,赫然聲威,憑空就有肅殺之意。

面對淩壓來的軍馬,小矮個松了騾馬的韁繩,身體下傾,腳掌抓住地面,像一只隨時都在積蓄著力量的鬥獸,側耳等待著命令。

百騎已然成軍,面對一整只軍隊,區區一個不起眼的小矮個竟然還展現出抗手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