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章燃夜〔三〕(第2/3頁)

然而某些諫官過分求名,行事近乎糾纏撕鬧,不利國情,導致田中道並不喜歡這類官吏。但是諫官不可輕看,今日落魄,他年說不得就扶搖直上。

那個高大青年楚項舞此時轉了身來。

青年的膚色是海風烈日吹曬出的健康古銅色,暗調的膚色令其整個人看起來深沉內斂。秋夜微寒,青年仍是一身單薄的絲衣,半個胸膛坦裸著,腳下也是赤足無襪,僅蹬著一雙木屐,周身上下除了刀柄纏繞的玉佩與紮束濃密長發的銀繩再無掛飾。楚項舞的面容不如蔡書魚生的白凈好看,但是硬朗有型,散發著獨特的男性魅力。他回過身來,側頭頷首徐徐審視著對面幾人,並不率先發話。

鄭翠娥注目楚項舞。她看得出青年的性格趨於內斂,如果不是因為海外文化的浸潤使其稍顯強傲,楚項舞給人的第一印象幾乎無可挑剔。性格影響武功,武功照映性格,大部分武者的性格輪廓會隨著武功的進境而逐漸深邃,年紀輕輕就能沉著中隱含鋒芒,此樣人物中原也不多見,思量間鄭翠娥不禁失笑,緣由乃是她掃了一眼身邊半夢半醒的蕭衍,蕭衍的火候也到了,但是似乎磨礪的有點走火入魔了。

楚項舞打扮得與中原人無異,單看衣著根本分辨不出他的來歷。無量海不似北漠南疆,其一向以海外凈土自居,衣著風俗多按中原制式。劍妃子看著楚項舞的右衽衣領,笑問道:“楚兄出身無量海,也應該聽過螞蟻窩這個名頭吧,楚兄來此僅僅是為了看護蔡大人的嗎?”

蔡書魚忙道:“大人之稱,蔡某不敢當,不知仙子是……?”

“鄭世家鄭翠娥。”鄭翠娥精簡至極的表明身份,然後又將楊儀等人介紹一遍,依舊看回楚項舞。

楚項舞等佳人一一說完,方道:“照看書魚是一方面,中原武學鼎盛,順道會一會你們中原高手也是項舞生平所願。”

鄭翠娥注意到楚項舞的手一直沒有離開刀柄,她莞爾一笑,道:“楚兄想必已經會過不少江湖好手了,難道覺得尚不過癮?定要來此再尋幾只螞蟻開刀?”

楚項舞深看鄭翠娥,饒有興味的道:“鄭女俠莫不是聽了些不實傳言吧,項舞雖然登門挑戰過幽州、雲州的幾個門派,可是刀劍無眼,項舞從未對誰拔刀相向呢。”

鄭翠娥笑靨如花,柔聲道:“都說楚兄空手作刀,其利斷金,頗有幾個不識相的在楚兄手下討了教訓,筋裂骨折,斷手斷足,有此作例,短短十數天楚兄的大名已經傳遍幽雲。今日一見,楚兄果然英雄了得,名不虛傳,依小女子看,這幽雲能接下楚兄拜帖的門派著實不多,其中以刀聞名的門派就更少了,楚兄若有心研磨刀技倒不妨與來自紅葉亭的蕭兄親近親近。”

“有人欲斷項舞手足,項舞只是原道奉還,所謂禮尚往來,不過如此。”楚項舞面色不改,轉向蕭衍傾身致意,彬彬有禮道:“項舞雖居於海外,但亦聞紅葉亭之神刀大名,他日必當請教一二。”

蕭衍抱刀低頭並無回應,看上去非常失禮,其實木然的夢中人一路上也沒說過半句話。

楚項舞也不覺驚訝尷尬,緩緩直身,按刀微笑。

田中道輕咳一聲,詢問道:“不知蔡大人、楚少俠可曾見到螞蟻窩的殺手經過此地?”

蔡書魚茫然搖頭。

楚項舞的目光流連於地面,淡淡道:“無人從此經過,諸位追擊螞蟻窩,看來是要過河吧。”

鄭翠娥嫣然道:“想摸清螞蟻窩虛實,必然要再進一步。”

楚項舞側身讓路,劍眉揚起,道聲:“請了。”

河水暗湧之聲一直伴隨著眾人的話語,寬闊的夕照溪就橫亙在諸俠的腳下,黑暗模糊的對岸距離眾人約莫二三十丈之遙,一躍而過是絕無可能。最好的做法便是遊過去,但是誰又清楚河裏是否安全?諸俠都對自身的實力有著自信,可那不代表到了水中也遊刃有余。真的下了水,鄭翠娥、田中道、楊儀、蕭衍、駱鈴的戰力只能發揮十之一二,幾人對此非常清楚。

因此田中道在這岸邊的空白地慢慢踱步,運起過人一等的目力搜索著河面,當他看到一根順流直下的浮木在河流中央停滯數息,然後才打了一個旋兒飄走的時候,明月副總管心中微動,他俯身抄起了一把石子。

聰明者如鄭翠娥、楊儀乃至冷眼旁觀的楚項舞,一下子都明白了田中道的想法。

急速呼嘯的石子一顆又一顆從田中道的手中射向河流。

石子破開水面,緊跟著傳出幾聲碎裂的悶響。

石子的粉身碎骨證實了水下存在堅硬的暗礁。

這塊空白地幸免於沿岸茂密的蘆葦叢並非沒有原因,幹旱季節,暗礁浮出水面,為涉水者提供了天然的階梯。便是現在河水淹沒了巖石,此處對於武者依然便利。通過試探,田中道相信暗礁僅僅比水面略低一點,尤其是河水中央處,而且暗礁帶狀散亂著延伸向對岸,提供了縱掠的天然借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