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金光赫地宮(第2/6頁)

回宮十多天,尹梅意病勢仍無起色。他心想:不成!再這樣拖下去,情勢危急,自己該有個斷然處置。當即召來王宮內府總管和景行,細細交待了一番。四天後傳罷晚膳,他一人穿過突然間已空無一人的偌大王宮,到了內府的總賬房。

漸漸濃重起來的暮色中,燭光昏暗的窗紙上印著個人影,入內一看,正是和景行。見他進來,和景行忙起身施禮:“太子殿下!”咦?他怎會稱趙長安太子殿下?趙長安擺擺手,請他無須多禮,環視空蕩蕩的房間:“我交待的事,您好像已經辦妥了?”

和景行將一摞厚厚的賬冊遞過來:“是,老夫奉太子殿下的令旨,已把宮內所有的財物都登記造冊清查了一遍,到昨天為止,整個王宮中,共計有足赤黃金五百二十二萬六千五百五十兩,足色紋銀兩千二百零八萬四千一百零五兩,制錢三百八十三萬吊,玉器兩千二百八十一件,金器三千一百零五件,銀器六千五百二十二件,珍珠一萬一千二百八十二粒,其中大珠三百零八粒,中珠三千三百三十六粒,小珠一萬零七百九十三粒,翡翠……”

根本未翻看手邊的賬冊清單,他就將一連串數字脫口而出,顯而對王宮的全部財物早就了然於胸。一口氣報完這些數字,他喘口氣,喝口茶,又遭:“王宮中,計有侍衛一千二百六十人,太監一千三百二十人,宮女原有一千二百三十四人,四年前,奉殿下令旨,放出宮去一千零七十二人,現有一百二十八人……”

趙長安靜靜地聽著,待他報完了所有侍衛、太監、宮女、雜役及內府文吏的人數後,方問:“所有的人都走了?”和景行垂瞼:“老夫遵從殿下令旨,無論侍衛、太監、宮女、文吏還是雜役,每人都發給金二百兩,銀三百兩,所有女子、太監,無論老幼,職司何事,每人再多發銀二百兩,已將他們於今日卯時二刻前,盡數遣散了。剩下的金三百七十五萬五千五百五十兩,銀一千七百六十七萬一千一百零五兩,制錢三百八十三萬吊,及所有的珠寶、玉器、金銀器皿、古玩、字畫、毛皮、錦緞,老夫已一一登記造冊,和宸王、宸王世子、宸王太後、宸王後、宸王世子妃的五方印鑒,全數封存在了弘義閣,庫門上鑰,加貼封條。庫匙及一本賬冊清單,老夫按照殿下的吩咐,已親自送到了三司使司,面交給了三司使紀伯年紀大人,請他明日早朝時呈交皇上。現在這宮裏,除了殿下、娘娘,就只有老夫了。”

趙長安舒了口氣:“謝謝您,和先生,事情既已辦妥,您可以回家了。”和景行不答,面色淒然,良久,方啞聲道:“殿下,老夫從進宮當差,迄今已有三十九年。這一世,老夫從來也沒想到過,會有跟殿下、娘娘分別的一天。”他忽對趙長安深深一揖,“殿下,這麽多年了,老夫還從沒跟您開過口,現老夫有個請求,只盼殿下恩準。”

“不!”不等他說出請求是什麽,趙長安已攔住了,“千裏搭長棚,人生哪找不散的筵席去?先生不要再說了,其實,只要先生的心意到了,跟不跟著我和娘娘,也是一樣!”見他還要堅持,趙長安將臉背過去,一揮手,咬牙,“和先生,您請快走吧,我和娘娘只願您以後和家人們多福多壽,長享安樂,那也不枉你我主仆一場。”

他語氣雖和緩,但卻斬釘截鐵,無絲毫回旋的余地。望著他瘦削的背影,和景行愣了半晌,跪倒在地,重重地向他磕了三個響頭,隨即起身,大踏步出門而去。只是在跨出門檻的那一刻,雙淚迸流。

待他的腳步聲已消失不聞,趙長安方起身,吹滅燭火,帶好房門,毫無留戀地疾步向長生殿走去。從母親患病後,為便於照料,他就將母親移到了長生殿中殿,自己則在旁邊的一張竹榻上將就,好隨時服侍母親。

清冷的月色下,長生殿顯得更加曠大,特別是這時,四寂無人,倍覺淒涼。他躡足到了中殿,暗弱的燭光中,見母親斜倚枕上,卻未合眼,一雙明澈的美目一直凝注著殿門,見他進來,她笑了:“年兒,剛才你上哪兒去了?”他走到床前,側坐下,握住母親的手:“孩兒照前些天和娘的商議,把宮裏所有的人都遣散了。”

“好,這下娘就放心了。”尹梅意一指床前方幾,“餓不餓?要不要吃塊點心?”趙長安一看,見方幾上放置著用油和面,放上糖和蜂蜜做成的笑靨兒,旁邊還有各色的“摩喉羅”。

“咦?怎麽現在就有‘果食花樣’吃了?”

尹梅意笑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他一想,恍然:“呵!只顧忙,孩兒倒忘了,今天是七月初七——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陪娘閑話時!”尹梅意又笑了,可這次的笑容,卻是說不出的淒傷。趙長安不知方才那句順口的胡謅如何勾起了她的愁思,不敢再造次,只關切地注視著她。忽聽她輕嘆一聲:“唉!二十七年了!”手一撐,就要起身。趙長安忙扶住她:“娘,您要什麽?”尹梅意不看他,只怔怔地道:“有件事,這麽多年了,娘一直沒對你說起過,現在,咱們快走了,娘也該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