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劫運入天牢(第2/7頁)

好不容易行到盡頭,卻又是兩扇巨大的鐵門擋住去路。那門濕膩膩、滑溜溜的,舉頭不見門首,連王玄斌也覺頭暈,仿佛這門隨時都會倒下來,將自己砸成一攤肉泥。他不自禁向後連退了好幾步,舉袍袖一拭額上不知何時滲出的冷汗:“殿下,這就是天牢的第一道門!”趙長安一怔:“這才是第一道門?”

“是。聽下人說,從這兒進去,裏面還有三道門。”

“怎麽叫聽下人說?”

王玄斌囁嚅:“實在是……這門裏的氣味太惡重了一點兒,臣三年前到任時,倒也曾想進去看看,可那氣味……臣只好就出去了。”

“嘎!”牢門慢慢啟開,立刻,一股陰濕、黴濁,並夾雜著血腥的味道,從門縫裏死命擠了出來,氣味如此濃烈熏人,王玄斌及幾名官員當即被刺激得流出了眼淚。門內又是一條甬道,深不見頭。

趙長安舉起寬大的袍袖掩住鼻子,勉強舉步,跨進門裏,但王玄斌等人卻躊躇著,杵在原地不動。他一進門,立覺如一腳踏空,跌進了腐屍堆裏,直欲窒息。他急忙轉身,一口氣沖出甬道,又出了第二道箭、墻,始長長地舒了口氣,就這片刻工夫,只疑自己已到地獄中去走了一遭。他對尾隨跑出來的王玄斌苦笑,令他將七人押至簽押房候審。王玄斌暗舒了口氣:“是,臣遵旨!”

粗如兒臂的柵欄,精鋼鍛制而成,橫十豎十八,焊成了一只巨大的鐵籠。七犯被關在鐵籠內,鎖著沉重的手銬、腳鐐,銬鐐上再加粗逾拇指的鐵鏈,鐵鏈一端與鐵籠相連。這樣一來,任他頂尖的高手亦萬難自籠內脫身,更何況七犯的全身大穴又盡皆被封。

因此,當趙長安說要單獨審訊時,王玄斌當即恭恭敬敬地退出簽押房,親手帶上門,並吩咐眾官員和禁兵衙役都遠遠地退至廊下,在聽不到簽押房中任何聲響的地方靜候。

敢謀刺當今禦前的第一寵臣、尊崇已極的宸王世子,便是個傻子也想得出,其中會藏有多少駭人聽聞的宮闈秘史,對此,能不予聞,還是盡量不予聞的好。

趙長安淡定端坐。七束淩厲熾恨的目光利刃般戳在他身上,要是目光也能殺人,此時他已不知被殺死多少次了。他慢條斯理地呷了口茶:“謀刺皇室宗親,是十惡不赦大罪的第四款——謀惡逆!按律,其人淩遲處死,誅滅九族。你們不吝惜自己的命也就算了,卻牽連各自的親眷好友、門生故舊,於心何忍?又於心何安?”

俊秀文士冷笑:“畜生!我們既然來了,就從沒打算活著回去,你就別假惺惺的貓哭耗子了。”

趙長安斜瞥他:“不怕?你以為,你們還真是梨園七賢呀?上官輕寒,你父親和兩個妹妹雖然死了,可高堂老母猶在,更遑論你上官家眾多的親眷了。現下你倒是求仁得仁,只可惜……要帶累整個上官家族來為你今天的莽撞之行陪葬!”他瞟一眼其余的人,“銀槍王龔二龔老爺子、一劍平南蘇清河蘇大俠、正氣莊的何淩天何少莊主,”又瞅一眼使長鞭的漢子,“駱英駱六俠,曾長風的長天一絕鞭法,傳到你這兒,的確是出神入化了;還有吳守謙吳總管的雙刀和趙濟仁趙少俠雙鉤上的修為,今日一經領教,果然名不虛傳!”他好整以暇的幾句話,便將七人的身份來歷盡皆說穿。

七人面面相覷。行刺前,七人便約定:無論行刺成功與否,七人中若有被生擒活捉的,那任官府如何刑訊逼供,也絕不能泄露七人的身份底蘊,以保家人的性命安全。但七人全未料到,趙長安竟會對七人的情況了如指掌,一想到各自的高堂父母、嬌妻弱子,七人不由得臉色慘變,意亂如麻。

趙長安冷瞅七人表情:“如何,怕了吧?不過……”他蹙眉,“上官公子行刺的情由我倒曉得,可剩下的六位卻又是為何?這樣巴巴兒的趕著來送死?”

白發老者龔二怒罵:“呸!狗屎都不如的糞渣,你做下的那些‘好事’,你自己會不清楚?”趙長安眉一掀:“哼哼,我做過的好事實在是太多了,多得連我都已經想不起來了,是哪幾件好事,卻要麻煩各位,這般殫精竭慮、大費周章地前來‘謝’我?”

龔二仰天一笑,目中已有淚光:“殿下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上月初八,你殺了我大哥全家八十九口人,這才幾天,你居然就已經全忘光了?”

“哦?你呢?莫非……你的全家人,也被我斬盡殺絕了?”趙長安斜瞄清俊少年。

何淩天雙目赤紅,一字一淚:“我二姐,叫何燕容!”趙長安面無表情,他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何淩天目睚欲裂,沒料到,“趙長安”用極卑劣下流的手段奸殺了他最親愛的二姐後,再聽到她的名字,居然會是這種表情!他原以為,在聽到他二姐的名字後,趙長安會羞愧——惡人在惡行被揭穿後,難道會不羞愧?或是吃驚,吃驚受害人的親屬會這麽快便尋仇上門;便是洋洋自得也好啊,一些變態的惡人,的確是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不以為恥,反以為傲的。可此時的趙長安,目光平靜,面容安詳,仿佛二姐的死,跟他毫不相幹似的。何淩天不想再說一個字了——跟一頭畜生,你能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