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拆局(第8/11頁)

淩郁心中焦急,當即又跪倒在地:“我義父做的是不對。只求師父瞧在郁兒的分兒上,千萬莫把此事傳出去!不然義父他可就無法在世上立足了!”

“你義父心裏頭可有這般惦記你嗎?你一個人又管得了那許多事嗎?”

淩郁眼圈紅了,輕聲說道:“徒兒本已是無家可歸的孤兒,是義父他收留了我,養我教我。我整個人都是他一手造就的。他的榮耀就是我的榮耀,他的恥辱便也是我的恥辱。若是師父還憐惜徒兒,就請幫我義父這一回吧!”

“他有你陪伴左右,也算難得。”淩雲的目光柔和下來,終於點了個頭。

淩郁心頭的一塊大石總算落地。她與淩雲在花圃裏說了整夜的話,直到天邊星辰寥落,泛起白色微光,才依依不舍告別回去。她滿心喜悅,全無睡意,回房練了一會兒功,見天色蒙蒙亮了,便去找徐暉。

徐暉才剛起身,便聽得有人輕輕叩門,推門瞅見淩郁眼角凝著一夜沒睡停當的鳥青,情知她是為了自己憂慮,不由地心疼,把她讓進來說:“我想好了,實在不能阻止他渡江,便也罷了”。

“若是能阻止呢?”淩郁眼中目光閃爍。

“怎麽,你有法子?”

淩郁輕輕點了個頭。徐暉追問究竟是何妙計,卻被她擋回去:“這你且別管,左右到了渡口必會有人阻攔。到時你跟高天兩下裏配合一番便是”。

徐暉乍驚乍喜,拉起淩郁雙手說:“這究竟怎麽回事?海潮兒,你真神了!”

淩郁也不答話,淺笑盈盈。

天大亮後一行人復又啟程,朝著長江渡口進發。司徒峙早已讓湯子仰安排妥渡船在江邊等候。只要一渡過長江,便可高枕無憂。完顏亮心頭湧蕩著急不可待的焦躁,他將成為第一位踏上江南錦繡大地的金國皇族。而徐暉、淩郁和高天,卻都暗自摩拳擦掌,盼著長江渡口從天而降的奇兵。

淩郁雙手握拳,手心裏滿是冷汗。她拿眼角飛快掃視一圈江畔地形,想看出淩雲預先布置的人馬藏身何處。司徒峙正佐著完顏亮往江邊走去,聖天神魔教教眾隨時都會出現,卻又遲遲不見蹤影。淩郁心頭怦怦亂跳,臉上卻強自按捺著不動聲色。

渡口巨大的渡船上飄揚著白色的帷帆。徐暉知道,只要完顏亮乘著這條船渡到江對岸,他們便再也不能阻止他。他悄悄掃一眼淩郁,只見她面無表情,讓人捉摸不透。然而這張淡漠的臉龐上突然間起了波動,一線緊張而驚喜的光彩從她眼中射出。徐暉順著她目光望過去,只見適才還空蕩蕩的江面上,隱隱綽綽出現了一些螻蟻般的小黑點,由遠及近,漸漸才看清楚,原來是十余艘旌旗飄展、大小不一的船只。不知哪只船吹起號角,其他船聽到了也跟著響應,一時間江上低沉悠長的號角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徐暉精神猛一振,心想,海潮兒請的援兵到了!

岸上諸人也發現了江面上的變化。司徒峙立時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低聲囑咐徐暉和淩郁:“小心保護顏公子!”又吩咐湯子仰道:“讓船夫準備,我們即刻登船”。

湯子仰正要上船喚船夫,船夫卻自己從艙裏走了出來,臉上半扣一氈草帽,手裏拿著撐船的長篙,似笑非笑道:“爺,要坐船渡江嗎?行啊,宋人宋馬都請上船,金豬金狗卻得留下,可別臟了咱家的船板!”

這番話擲地有聲,說得明明白白,根本就是早已知曉這一行人中藏有女真人。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完顏亮和他兩個侍從聽出這是在辱罵他們,怒火一下子便拱了上來。侍從“刷”地拔出腰間短刀,便要雙雙沖上去將船夫碎屍萬段。完顏亮畢竟是慣於帶兵布陣之人,見那船夫不慌不忙的神色和嘴角邊撇著的一抹嘲笑,便知他非等閑之輩,又望見江面上聚攏過來的船只,料想來者不善,急忙伸手拽住了左右兩個侍從,雙目卻盯著司徒峙,瞧他如何應付。

此刻司徒峙內心受的震蕩猶如江水波瀾。他自以為此行隱秘非常,除了湯子仰,連隨行眾人都不知曉完顏亮三人的真實身份,眼看著就要回到自己地盤,怎地卻憑空殺出這麽個前來攪局的家夥!司徒峙冷冷瞟了湯子仰一眼,湯子仰額上冷汗淋漓,顯然才瞧出這船夫不是安排妥當的自己人。

司徒峙沉了口氣,佯裝沒聽懂似地打哈哈說:“這位小哥是嫌我們尚未付足船錢,怕我們賴賬嗎?這滿口汙穢之辭,可不像我們知書達理的漢人”。

“漢人?你們也配自稱是漢人?我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是真正的漢人吧!”船夫一揮手臂,回身指了指江面上起伏的船只,高聲說道:“瞧見了嗎?我身後才是真正的漢人勇士!他們手拿著武器,乘風破浪來棒打敵人!真正的漢人可是有骨性的!決不容許金狗跨過這條江水,踏上江南大地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