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有情僧是有情郎(第4/13頁)

韋光聽他話裏有瘋有傻,談吐卻有雅有俗,更摸不清是真是假,只得莫測高深地回他一個淺笑,窮和尚卻不肯放松,逼著緊問道:“公子可是不相信貧僧的話?”

韋光笑道:“大師父遊戲人生,何必一定要在下相信!大師父說是真的,在下就當做是真的。”

窮和尚一面催酒,一面認真地道:“不行!做人應該講實在,真的不能假,假的不能真,公子一定要講個明白。”

韋光見他說話時雖然口沫飛舞,一口牙齒卻是雪白齊整,尤其是嘴角被酒滴潤濕後擦過的地方,灰塵盡去,皮膚白晰細膩,可知他的本來面目一定十分俊美,不禁心中一動,口中卻應付道:“大師父吐字珠現,應是位得道的高憎,依在下想來,那應該是大師父信口詼諧。”

窮和尚一拍桌子大笑道:“公子這下可走眼了,貧僧說的句句是真話,世上最不可信任的人是錦心繡口,骨子裏卻是男盜女娼,誰知他皮裏陽秋。”

韋光搖手道:“大師父禪機太深,在下實在不懂。”

窮和尚搖頭嘆道:“貧僧說的是世俗人情,公子不可作禪機看!公子若不相信,鎮江城南的勾欄院中,還有貧僧寫給當地名妓月月紅的一首絕句,雖是醉後遺興之作……”

韋光頗感興趣地道:“大師父何不念出來讓在下見識見識。”

窮和尚以署擊節,搖頭擺腦地吟道:

“紅顏銀燭碧羅帳,

曾現如來眾妙相,

莫道淺語不消魂,

第一溫柔是此鄉!”

韋光鼓掌道:“妙!妙!大師父此詩文情並茂,立意尤新,足可當情僧二字無愧!”

窮和尚直著眼睛嚷道:“了不得!了不得!公子可謂貧僧第一知己,貧僧雖然此時衣食不全,四大皆空,惟獨胸中一點情心未死,所以自取了一個名號,就叫做有情僧。”

他這邊大叫大嚷,出語怪誕,早引得四座側目,可是窮和尚毫不在意,店夥把菜端上來了,氣呼呼地放在他面前,窮和尚連筷子都不用,伸手就在盆中抓起一只冰糖肘子,放在口中大嚼,油水直滴。

四下的座客發出一陣哄笑,店夥實在看不過去,撇著嘴大罵道:“這是什麽德性,丟盡了出家人的臉。”

韋光卻是心中一動,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原來這盆冰糖肘子是剛出鍋的,其熱無比。可是這和尚抓在手裏,嚼在嘴裏,好像全無所覺,津津有味。

窮和尚不等店夥離開,就咕嘟著道:“跑堂的,看不出你也有點學問,貧僧雖然身穿法衣,卻是拿來做幌子的,蒙吃蒙喝全仗著它,你不把我當出家人,不但是有眼光,而且也消了我不少罪孽,出家人哪有像我這樣子的?所以你不能因為我就罵上了出家人,好小子,賞你一塊肉。”

說著伸出手中的肘子,就朝店夥的嘴邊送去。

店夥離他還有五六尺遠,不知怎麽就被他搶到身邊!眼看著油膩膩的肥肉塞過來,想躲都躲不掉,燙得哇哇直叫。

韋光見他鬧得太不像話,不禁沉下臉色道:“大師父遊戲風塵,幹嗎拿著無知俗人開玩笑?”

窮和尚一齜牙道:“公子你不知道,這家夥可惡極了,他嫌我白吃你的酒菜,故意欺負我窮,剛才送菜來的時候,他在裏面吐了兩泡口水。”

韋光一怔道:“有這回事?”

窮和尚抓著店夥的領子叫道:“公子不信就問他好了,和尚絕不說謊冤枉人!”

店夥被燙得裂嘴齜牙,卻是不敢開口,韋光知道這事絕對假不了,心中暗驚這和尚好精明的眼光,店夥送菜來時,取的是和尚背後方向,自己面對著他猶未發現,卻不知和尚怎麽知道了,當下微怒地叱店夥道:“你這就太不應該了,這位大師父的賬我已聲明過代付了,你怎麽如此可惡!”

店夥滿臉愧急地擦著嘴上油汁,呐呐地道:“公子務請息怒,小的實在瞧他不順眼,所以才……”

窮和尚哇哇大叫道:“你瞧我不順眼,我哪點惹著你了吃東西有公子付賬,和尚還給你多加了二兩銀子小費,那可是你兩個月的工錢,你這小子還要恩將仇報,你瞧我哪點不順眼,和尚又不想娶你的姐姐妹妹,混賬東西!狗眼看人低,我越想越氣,非要好好地揍你一頓不可!”

說著擡起手來就朝他臉上摑去,韋光急忙伸手一格,和尚的掌摑到一半,眼看著就要碰到韋光了,卻又迅速地收了回去,口中叫道:“公子!你別攔!你是好人,又是和尚的衣食父母,和尚手上太油,別碰臟你的漂亮衣服!我一定要好好地揍這小子!”

韋光心中又是一動,因為他動手相格,已是電光石火般的出招,要封架和尚的掌勢,和尚居然能及時抽手,則功力招式俱已臻絕妙之境。